番外:无悔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宫远徵的时候，明明只是16岁的少年，本该难脱稚气的脸上竟然是说不出的阴郁高傲。

    “新娘？”

    “嗯，新娘。”

    后面，他又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自以为能让我非常恐惧的话，把我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心里忍不住的翻白眼，可是为了迎合我上官家柔弱娇小姐的形象，却还不得不压抑着笑容，装成一副恐惧胆小的样子。

    说真的，我进宫门之前，一直都在学习宫尚角的性情喜好，好让他在挑选新娘那天挑中我。对于他的堂兄弟们，我倒不是没有了解，只不过都是借助无锋给的资料粗略知晓。

    比如，执刃的次子宫子羽，好色无能，平日里除了嫖妓，闯祸以外一无是处。索性有父兄宠爱，终日里不务正业。

    还有宫尚角最宠爱的弟弟，也是他的软肋：宫远徵，传闻此人年纪虽小，本事不小。手段毒辣，为人阴险，喜怒无常。可今日一看，不过是个爱闹脾气的少年罢了。

    我全是技术，没有感情的与宫尚角周旋一番，果然使他对我生了好奇，在第二天的仪式上选我为新娘。

    没过几天，他就把我从女客院落接到了角宫。

    宫尚角就像情报里写的那样，喜怒不形于色，城府难以揣摩。每日和他在一起，都令我倍感提心吊胆。

    宫尚角把自己包装的犹如铜墙铁壁，我不仅很难拿到一点线索不说，还时常被怀疑。这样下去，任务进度将难以推进。

    最重要的是，如果不能及时拿到够分量的情报，半月之蝇又会发作起来。

    这个时候，宫远徵闯入了我的视线。他和宫尚角关系亲密，不是同胞兄弟，胜似同胞兄弟。何况……

    有很多次，我都发现，他时常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我一眼，明明什么都没做。脸却变得绯红。有一次，我打趣他，问他“远徵弟弟怎么这么关心我？”

    他不应声。被我颇具挑逗性的眼神逼的紧了，才假装若无其事的说，“不过是替哥哥看着你罢了，免得你又打什么坏主意。”

    大概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耳根都发红了。也许在他的心中，他把这份对“嫂子”的情感藏的天衣无缝。

    或许，比起油盐不进的宫尚角，宫远徵是个更好的突破口。

    我本以为，自己早就泯灭了像道德良知这种无用的东西。可一想到要利用这个真心喜欢我的少年的情窦初开，我心里仍有难以散去的不安与愧疚。

    但形势往往不等人。我顾不上所谓的良知了。因为半月之蝇，马上就要发作了。

    谁能想到，正当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潜进药馆，拿点寒性大的草药来压制身上的热毒时，宫远徵竟然进来了。真是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可即使身上痛的难受，却还要粉墨登场，接着演戏。万万没想到，宫远徵竟然这么好骗，我不过三言两语，竟让他把自己的令牌交给了我。

    今天我说的这话，倒不至于漏洞百出。但在宫尚角面前就绝对不够看的了。指不定又要使计盘问我一番。万一一不小心露了馅，再被抓去严刑拷打……想到这，我的头都开始痛了起来。

     后来的几年后一直到死，我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我当年选择从宫远徵那里套情报，真的只是因为他好骗吗？

    我在徵宫得到了从前从未有过的安宁，不需要像在无锋一样时刻经受残酷的训练，不需要再角宫勾心斗角，经受着宫尚角时时刻刻的怀疑。只需要给这个傲娇可爱的少年做些糕点，熬点草药，陪他聊天，一起煮茶，他就开心的不得了，这样容易满足。

    可幸福的日子总是如此短暂，我接到无锋的情报，他们不日将要攻入宫门。

    那天晚上，我约他一同赏月。我想打扮的好看一点，让他记住我最纯洁无暇的样子，哪怕我是一个低贱肮脏到尘埃里的人。可每一个女子不都希望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留下最美的印象吗？

    那天晚上，我说了很多真心话。可说完之后我就后悔了，无法做到的许诺，还不如从来不说出口。

    看着逐渐倒在我怀里的宫远徵，我定定的望向他的面孔，以他的内力和对药物的感知，完全不至于中我的计。而他之所以中计，不过是因为对我不设防罢了。

    我想要任性一次，任性此生唯一的一次。无论如何，我要他活下来，哪怕我死。

    把他送到山洞里的时候，我最后望了他一眼，望了我心爱之人一眼，轻轻吻了他的唇。“再见了，远徵弟弟，以后不会有人再骗你了。”

    死在宫尚角的剑下，其实并不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因为我这一生，活的实在是太累了。我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不问世事。

    只是，要是非问有什么遗憾？是有的。我还没有替孤山派报仇。我也没有再见宫远徵最后一面。

    可我没想到，他居然来了。我的意识慢慢模糊，只是看到那个身影，急匆匆的冲我而来。其实，到了现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有人偏爱过我，至少有那么一个人，哪怕……我没再想下去。

    我好像再也听不到他的呼喊了，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