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乔延,收敛点,我今天没有忍你的理由。”
易哓川用牙咬着手下递过来的烟,看向被按在地上的男生。
“咔嗒”一声,打火机跳动着的火苗映出了易晓川标准的五官,本来就冷淡的黑眸像燃了一层火焰,冰冷又炽热。
乔延咬着嘴唇,紧盯着易晓川。
气氛一时十分紧张,像是一场无声的战役蓄势待发。
站在易晓川身边的两个手下,即使带着墨镜,乔延也能感受到墨镜下凌厉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着,仿佛要将他活剥一层皮。
墙上的时钟有节奏的转动着,乔延看了眼表上的时间。
—21:58。
快了。
乔延收回目光,对面的男人不动声色,淡淡的说:“别玩心机。”
“乔延,你什么样子我还不清楚吗。”
乔延心中一紧,抬头看着易晓川。
看着他那副散漫的神情,乔延扯了下嘴角,眼底翻涌着厌恶,说:“你真他妈好意思说,易晓川,你当时怎么和我说的?你说你不会背叛择安,然后转头就去了离新。”
“别混了,去当个演员说不定还能拿个奥斯卡小金人回来。”
说着看着易晓川的眸子,墨色的如同深渊一般,倒映着乔延的模样。
脑海里已经积灰的记忆,赫然展开。
三年前——
“377,你可以出狱了。”
身穿警服的高大男人拉开狱门,递给乔延一套衣物。
乔延看着那套崭新的衣裤,没动,只是看着狱警,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感受到男生投来的目光,狱警叹了口气,抓了把头发说:“新的开始嘛,换身行头,出了这个门你就可以重新生活了,这次好好活下去,可以吧?”
乔延沉默了一瞬,便开始穿衣服。
办理了一系列手续后,乔延正式被释放。走到门口,送他的那位狱警笑着说:“希望不会在这里遇到你了。”
啧。
真他妈烦。
乔延理都没理那个狱警,出来后直接拐进了一个小巷—三角巷。
里面是典型的废弃道路,是城市改造的时候多出来的一块地,因为不知道用什么来填充,这条巷子就成了各种混混集结的地方,与外面干净整洁的巷子形成鲜明对比。
说是小巷,其实也不小。
在三角巷里,混混只是其中一部分,因为无家可归,所以只能在这里凑合凑合,将就睡一晚,第二天再面对他的种种麻烦。
乔延现在分币没有,来这里只是为了找他那个欠钱的老弟,欠的六千到现在还没还,进监狱前就借走,现在跟死了一样找不到人。
还是在从别人嘴里听到的一些闲言碎语,乔延才摸到这里。
他还记得当时他们闲聊的时候—
“诶,你知不知道最近被捧起来的一个组织?”
一个圆寸头用胳膊肘顶了顶地上坐着发呆的男生,半开玩笑半神秘的说。
乔延瞥了眼坐着的男生,年龄不大,长得白白净净的,不像是犯事被抓进来,带着一副黑框眼镜反而更像一名学生,还是学习很好的那种。
但是...
乔延看着他的衣服编号,沉默了一瞬。
—647。
这个监狱中不像别的以衣服颜色分别罪犯,是用编号。
像乔延以三开头的,就是杀了人被关进来的。而以六开头的,就是和国家扯上关系的,类似于“危害国防利益罪”“危害国家安全罪”“背叛国家罪”等等才会被别上六开头的编号。
这么可爱的小伙子你告我是叛国罪?
647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圆寸头,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圆寸头从旁边拉了把椅子,面对着他坐,开口说:“那个组织是‘择安’,是新晋的一个。”
“本来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团体,但是这两天有个挺厉害的人加入了他们,以一己之力干掉‘荣中’后,一下就火了起来,不断有成员加入,导致现在‘择安’已经是有几百人的成熟群体了。”
“荣中?你是说那个几千人一直占榜首的荣中?”647有些震惊的问。
“是啊,就是他们,现在他们的人都四处分散,主力股陆白也跑了,都是一盘散沙。”
乔延之前也听过这个,他想起来那个欠钱的老弟,走过去问了问。
乔延:诶,问个事。
圆寸头:?你谁?
乔延:?我是你对面那个啊,我都搁这呆两年了哥们。
圆寸头:奥...说呗啥事?
乔延摸了摸鼻子,顺着他刚刚的话说:“你刚刚说那个什么组织,在哪片区?”
圆寸头伸手指了指小窗户外的斜对角,说:“就是那,三角巷,不远。”
乔延点了点头,出于礼貌,他随口问了句他们的名字。圆寸头叫张榆,647叫姜江。
挺搭配,一个章鱼一个生姜。
现在乔延就站在三角巷外,看着阴暗的窄道,像极了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通道。
天气也随之变化,冷风不断吹着乔延,乌云也慢慢席卷。
“操。”
站了半天,没看到一个人,乔延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街上的人都不走这边,可能是也对这里的事情有所耳闻,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乔延身子往里探了探,只撇到了红裙子的一角消失在深处。
见四周没人,他踏了进去。
破烂的纸箱子随地可见,地上的烟头还散发着味道,墙上角落里还有未干透的血迹。
这里真的符合了“破”“烂”“脏”“乱”四个字。
按张榆的话来看,这里是“择安”常驻的地方,周围这些也应该都是他们打斗留下的痕迹。
乔延顺着刚刚看到的红裙子摸索着走了过去,转到一个拐角,他听到了交谈声。
——“求你,放过我哥,他只是被骗了才...呜。”
娇弱的女声被巴掌声打断,接着就是打火机转动的声音。
乔延站在拐角处没动,屏息凝神的听着里面的动静。
几秒后,他听见一个嗓音沙哑低沉的人说:“要我放了你们,嗯?”
“可是你哥欠了我们五万,怎么还?”
那个女生抽泣着,断断续续的回答:“我...能不能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想办法!求你...我妈妈最近住院了,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如果...”
“我在这不是听你给我灌苦水的,”他打断了她,道:“你现在困难,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的只是那五万块钱,你的理由成为不了我奉命的依据。”
女生没了声音。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孤立无援,看着这个男生面色不算凶狠,她才想试试能不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好歹拖一两天,可现在,这个男生根本不为所动!
到底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够努力了,哥哥是个不省油的灯,妈妈也跟着糟蹋这个家,爸爸跟别人跑了,支离破碎的家里,只有她默默给他们处理后事,她还要上学,她只想读个好大学。
——她想读个好大学。
过了会,她听见男生说:“卖了吧。”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把还在幻想的女孩炸个稀碎,那一瞬间,仿佛无数黑色沾满黏腻液体的手抓住了她,使她惊得说不出话,眼泪甚至都忘了掉,在眼眶中打转。
“什么....”
直到看到男生身边两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拿着绳子向她走来的时候,她才如梦初醒般尖叫起来。
“啊!!你们都滚!都给我滚开!我才不去卖,我还是个学生!!!”
可惜他们并没有给她反抗的机会,在女生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想跑的时候,大手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拖回去,用提前准备好的布捂住了她的嘴。
女生面色苍白如纸一般,目光转到身后的男生上,突然力气大的出奇,推开了那两个男人,猛扑到那个男生脚下,拽着他的裤脚说:“我给你卖!行吗?我卖给你,别让我去外面那些...”
说着她哽咽着,没说完下面的话。可能是被自己嘴里的污言秽语吓到了,不敢再往下说。
乔延在拐角听的一字不漏,他没什么举动,更不会像傻逼一样跑出去救那个女孩。
但是万一有希望呢?
就是,能救下她的希望。乔延想着,如果那个女孩从那跑出来,他就带她跑。
“梵诗,是叫这个名字吧?”
男生尾音都上扬了些许,接着说:“虽然你长得挺好看的,但我不好这口。”
就在他们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梵诗猛地冲了出去,刚跑到拐角,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她,拉着她藏到一个死角后面。
梵诗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瞪大眼睛喘着气看着乔延。
“你...”
在梵诗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乔延用手捂住了她的嘴,示意她先别出声。
“哈,跑了。”
易晓川掐灭烟眯着眼看着前方,说:“刚刚有人在那,而且还是个男生,带着她跑了。”
那两个准备绑梵诗的男人狠骂了一句:“谁在哪?妈的,好不容易抓住个尾巴,现在又跑了。”说着又有些惊奇,转头看向易晓川:“那个不会是她哥吧?”
易晓川插着兜,神色不明,慢吞吞的回了句:“不可能。她哥现在不是南澈的新宠么,混的多好,怎么可能现在才来救他妹妹。”
“你们先回去吧,我去看看。”
男人有些忧虑,说:“你一个人?能行吗,万一他们是荣中的残党怎么办。”
易晓川嗤笑一声,眸子幽幽的看着他:“就算是又怎样,我不信他们还敢在我这里闹。”说完便迈出脚走了出去。
乔延和梵诗在角落里呆了许久,谁都没说话,一时间,空气寂静得连呼吸声都被放大了无数倍。
“...乔延?”
梵诗开了口,小心翼翼用气声问道。
乔延不知道自己还留过名,对她叫出自己的名字有些惊异。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梵诗一看是乔延,激动得抓住他的手臂,说:“你当年救过一过小孩,还记得吗,就是地震的时候,有个小女孩哭着找妈妈,那个小女孩就是我,当时是你救的我!”
她眼睛里泛着泪花,看着乔延深色的眸子:“没想到你现在又救了我一命。”
乔延皱眉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有这码子事,当年他们学校组织志愿者,他为了学分就参加了,谁想到那地方第二天就出了事,地震7级,他的一些同学好像没回来,到现在也找不到人。
“奥...”他含糊道,他不记得梵诗了,只记得他当时没救过女孩。
梵诗顿了顿,问:“你现在过得好吗?”
不好,一点也不好。
自己爹妈死了连是谁都不知道,查出有他的指纹就一锤定音说是他杀的,判了四年。
至于为什么没判死刑,因为他们又找到了另一个人的指纹,不确定到底是谁,又因为案子催的很紧,他们就直接给乔延定了四年,案子就这样荒唐的结了,自己那天刚拿上大学录取通知书,看都没看完就被送上法庭,在那里度过了本来应该是大学的生活。
面对这个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乔延扯了扯嘴角,安慰般说:“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