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士卒在山谷里休养了两日,拔寨而起朝着日轮进发。先前一战损失了太大的战力,莫寒清点了剩余人数,骑兵仅余八千人,步兵则有一万五千人。此去日轮尚有千里之遥,两日的休整让那方的安危更加的难以确保,此时必须以全速赶往。可是这骑兵能跑,步兵两条腿怎么能跟的上,就地遣回升阳驻守也并非妥当之策。
“眼下日轮安危难测,我等必须火速赶往,孙歆文,袁雨桢,你们两位重伤在身不宜劳顿而行。留下率领步兵缓缓而行。主公,我们四人先率八千铁骑赶往日轮,以解军师等人险境。”
“嗯,就依你此言,众将听令,往西五百里,人歇马不歇,出发!”一声令下,八千铁骑策马而出,宛若奔腾的潮流一般冲向远处宽广无垠的草地。孙歆文与袁雨桢则留下率领步兵慢慢前进。
“主公,此去日轮凶险难料,咱们如今又分兵而行,是不是该减慢速度以防敌军大军包围?”奔驰之中,蒋芸出声提问。
“兵贵神速,和步军一起前行只会拖延战机。多留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再者八千铁骑能胜便胜,若是兵败你还指望那一万五的步兵能打赢漠北铁骑?两条腿能打得赢四个马蹄,我也是不信这个邪。步兵不过是我碍于压力不能遣散,才让他们两人率领后来,此次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就是用这八千铁骑冲散敌军包围,抵达日轮。否则,骑兵一败我军便要撤回升阳,再做打算。”
莫寒微微摇头,看起来对下一场恶战并未有太大信心。蒋芸双眼一转,微微点头不再言语。滚滚铁流奔驰依旧,艳阳高照,尔后日落西山,众人扎营歇息。挨到天明,再启征途。
流星城中,刘佩鑫,刘炅然,郝婉晴三人快速奔入帅府。在他们的面前,是一名素衣女子,身无华服,头无花饰。微微皱眉,眼睛一直盯着面前的地图在沉思些什么。咣叽一声,大门被人推开,三人略微喘气的走入房中。女子回首一望,三人身上皆有血迹,样子颇为狼狈看起来是有过一场恶战。
“兵败了?”
“末将无能,没能挡住江南来的援军,请军师降罪。”
“想不到江南此次倒是也来了高手,我只道是徐晨辰领着兵马折回便罢。可知领军的人乃是何人?”
“援军一共两拨,第一拨领军的据闻乃是江南之主赵嘉敏。第二拨领军的乃是江南北斗七将之一的莫寒。属下正是败在此人手下,说来惭愧竟会败给这默默无名的对手。”
“莫寒?是她?哼,败在她手里倒是也没埋糟了你们,若是你们赢了莫寒我倒是要惊讶几分。输了,理所应当。”
“军师此话何意?莫非军师认为我等不如莫寒?”
“并非我认为,而是事实确实如此。岂不闻江南军中有句话:行军打仗谋心计,百战百胜俏莫寒。传闻此人自随赵嘉敏,十余年统兵对外,大小五七百战未尝一败。自来谋略非书中典籍所记是为歪招,江南军中无论何人也都是中规中矩的按部就班。唯独此人奇特无比,最爱剑走偏锋,用最危险的方式来解决问题,手段不但极端诡异,而且高明无比。是你们三人从未面对过之对手,所以败,并不奇怪。”
“我等还从来没见过军师对谁有如此之高的评价,看来此人必有过人之处。”
“哼,胜败乃兵家常事,三位将军切勿自责。正好,莫寒来此也算了我一件心愿,早就想会会她,择日不如撞日。还请三位将军即刻随我领兵出击,与其决一雌雄,一雪前耻。”
“兵败之仇,刻骨铭心。刘佩鑫愿为先锋,一战江南来军。”
“准,点起十万骑兵,我要让江南也领略一番,我漠北铁骑的威力!”玉手一招,张昕再点十万雄兵,出流星,逼日轮,意为报先前兵败之耻。此时莫寒等人正率军马不停蹄,已快到流星附近。远远望去,却见视野尽头出现无穷黑海,密密麻麻朝己方快速奔袭而来。
“停!列队!”察觉不对,莫寒一招手喝止住众人,令旗落下,八千骑兵迅速排为数排冷眼看着面前的黑海朝自己越来越近。耀眼的铁甲,刺眼的钢枪,浩浩荡荡的军阵,震耳欲聋的马蹄。面前敌军数不胜数,无穷无尽。领头三将正是先前所败之人,中间青罗伞下却立着一位姑娘,素服竹扇,单看地位已超过三位将领。
“青罗伞下那人,似乎乃是大军统帅,莫非是王璐?又或是张昕?”心中疑问越来越大,莫寒不禁怀疑此人身份,能高于刘佩鑫的人,只可能是张昕与王璐。不过王璐身为一方诸侯没道理这么轻易的上前线御驾亲征。张昕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寒姐,好像情况不太妙啊,敌军少说也有数万之众,我们仅有八千人马,貌似无法抗衡啊。”
“你看我像是傻子吗?我当然知道敌不过,但我军来此已经半日未曾歇息,马匹恐怕早已困乏。倘若此时撤退只会被敌军大军包围,歼杀在此。当下即使万分不愿,也只有奋力一搏了。诸将听令,退无可退,唯有一战。战则生,退则死,为保边疆,为振国威。众三军,随我杀!”知晓难避一战,莫寒铁镗一挥策马而出,随后八千铁骑紧随其后。张昕看着面前稀稀落落的骑兵突击,淡笑一声,令旗一招身后大军争相上前。骏马嘶鸣,长矛交锋,突进冲刺之间多少热血男儿葬身此地。滴血的枪,孤单的马,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化为了虚无。莫寒率领的江南铁骑乃是江南常备军中最精锐的部队,个人勇武绝不输与御林军将士。但面对如此庞大的漠北铁骑,也是猛虎难敌群狼,双拳难挡四手。一轮交锋,江南精骑损失近千余人,散落的尸体,破碎的旗帜告诉着存活下来的人,战争的残酷与无情。莫寒冷眼看着面前浩瀚的敌军,五彩神飞镗贪婪的吸吮着鲜血,紫袍迎风飞舞,绣着的金色凤凰展翅现身。虽是劣势,气势上却不曾弱过一分。赛风驹轻轻吐出两团白气,静待主人下一次的命令。
“主公你们先撤,我断后!”
“什么?不可,要走一起走。”
“一起走,谁都走不掉,你们先走我自有办法脱身。不能让兄弟们就这样全部亡命在此,快走!”交谈之间,对方攻势再起。莫寒一挥铁镗冲锋上前,部下骑兵紧随其后,双方再度交锋。
“快走!”
“寒姐,一定要。。。一定要活着回来见我。”敌我实力太过悬殊,在此多留只是徒增伤亡。赵嘉敏望着莫寒浴血搏杀的背影,难以出口的话终究吐露出来,转身勒马一滴清泪顺着脸颊慢慢落下。这一别,可能还有再聚之刻,可能将会成为永别。
“留下五百骑兵,其余人保护主公撤退!”脱手而出的铁镗,莫寒连杀三人,一拉缰绳赛风驹原地立起,腾跃的马蹄,孤傲的背影。双蹄落下,震动大地,黄沙飞起一道沟壑随之浮现。赵嘉敏率领剩余人马往后撤退,莫寒率领五百铁骑阻挡面前十万大军。
“江南太尉,莫寒?”
“漠北智囊,张昕?”
“看来你我都是彼此神交已久。今日终于有幸能够见上一面,作为一名女子来说你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能够走上今天这个地位,相信不单单靠的是你是戴萌的女人,百胜将军的传说我也是如雷贯耳。”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如何,要战?还是要战?”
“区区五百人,你也想挡住我十万大军的脚步?太自不量力了吧,眼下江南败局已定。尊驾乃是当世一流智将,不如存有用之身而建功立业。投降我主,江南可给你的,我漠北照样可以给你。你在江南为公为王,到我这依然如此。如何,你考虑一下?”
“无聊的废话就此闭嘴吧,以此为界,退则生,进则死。莫寒豁出一命,请尔等共赴黄泉,就不知你们有没有这个魄力!”
“看来你我真的没有共谋一主的荣耀,既不能为我所用,来人,送莫太尉!”痛下杀手,张昕令旗挥舞。刘佩鑫一马当先直取莫寒项上人头。面对万千敌军,莫寒冷声一笑,曾几何时自己日日想着哪年哪月就要血染疆场,曾几何时自己总是想着何时会马革裹尸。今日,最终的时刻终于来临,最后的一战终于到来。
“秋风起,萧瑟愁,乱世何时终。吞寰宇,噬虚空,一眼尽英雄。杀!”火凤展翅,赛风驹嘶鸣一声如同离弦弓箭直扑对面而去。麾下五百铁骑虽前行之路只有死路一条,追随的脚步却从没有半分停留,用自己的鲜血与性命书写一页江南铁血史。掉落的躯体,亡逝的生命,只留下那匹孤马还在找寻着原本坐在自己身上的同伴。回眼间,又有多少英魂葬送边疆,又有多少梦中意人从此阴阳两相隔。血腥,残酷,无情,痛苦,这就是战争,这就是他们毕生追求的梦想所要付出的代价。二次交锋,莫寒领着残余士兵冲开敌军队形,调转马头。没有时间清点人数,没有时间考虑战略,此时仅有的就是拼杀的本能,能做的只有向前冲。
“杀!”又是一次短兵相接,身边的战友一个个的倒下,莫寒双眼之中没有泛起一丝怯怕,有的只是杀意,无穷的杀意。铁镗挥舞而过之刻,尽是血肉飞舞之地。厮杀许久,双方各自回阵。回首望去,五百铁骑只剩下数十人。曾经并肩作战的同伴,一个个倒在了这冰冷的大地上。
“主公估计已经走远,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目的达到,莫寒挥一挥手,背后数十名骑兵勒马转头朝着后方奔去。
“想走?今日你们全部都要死在这里!冲!”长枪扫过,刘佩鑫率领漠北铁骑冲锋上前,意图全歼敌军。刚刚踏过那条沟壑,突然周遭温度瞬间变得极为寒冷,片片鹅毛大雪纷纷而落。冻结住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说过,跨过这条线者,死!蒋芸,你留下的力量就让我送他们一个难忘的礼物吧!哦,五彩神飞凤还巢!”炽火包裹五彩神飞镗,双眼闪过一抹火光,莫寒提元运气,火凤破空而出。熊熊烈火,照亮世间,不死火凤,冲击人世。刘佩鑫强催内元,解开了被冻结的身体,极招出手。虽然没能汇元纳满,但也挡住部分威力。
“砰”尘土飞扬,弥漫了所有人的双眼。莫寒一拉缰绳,夺路而走。张昕冷眼看着面前瞬息万变的战局,冷声道:“受伤的猛虎将会掀起更强的反击,斩草除根。”
“遵命,众人随我追。”不愿到手的战果就这样飞走,刘佩鑫率领数千精骑追击溃败的江南军队。此时莫寒已追上先前离去的残余士卒,清点人数算上自己仅剩二十九人,背后马蹄声随之而来。众人又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若是追赶大部队恐怕会祸水东引,牵连众人。若是就地抵抗,仅凭现在的兵力无异于送这些士卒去死。莫寒微微沉默,她不知道哪条路才是正确的路。
“众人,随我往南走,留下一人在最后面引诱敌军往我们这边追。驾!”为保赵嘉敏,为护江南基业,莫寒最终做出了抉择,将自己与这仅存的二十八名子弟兵放在了最危险的位置上。
“驾,驾”狭长的山道中,莫寒领军不断奔走,背后大军犹如死亡丧钟,时刻在敲打着。双方僵持许久,一座石桥浮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嗯?那是?那座石桥过去似乎是灵江通往升阳的地方,主公他们正在撤往升阳,若是我现在领军冲过石桥那。。。”想到这里莫寒猛地拉住缰绳,二十八人看见主帅停步纷纷停下,不解的看着自家主帅。
“诸位兄弟,我们不能再过去了。再过去,主公就危险了。这里是我们的终点,接下来就是我们的最后一战了。到了这里,一切都已经快到结束,诸位你们后不后悔,跟了我这个不负责任的主帅。”
“不后悔,早就已经够本了,临死前也可以再拉个垫背。值了。”
“好,好,都是我江南的好兵。我自领兵以来,十年征战,大小五七百战从未有过一败,从未有过退缩。今日也是如此,莫寒的字典里没有退,只有进。诸位兄弟,随我出征杀敌!”追兵而至,面对的是二十九个早已忘却生死的人,他们最后的念头就是死守此地,换取最后的时间。
“莫寒,你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投降吧。”
“无聊的废话,我不想再听第二遍,来吧!”纵马高飞,莫寒直取刘佩鑫而来,双方展开最后的激战。金铁声,喊杀声,马鸣声,伴随着阵阵的血花在此处上演。一个个人倒下,被马蹄践踏至肉酱,一个个人涌上,展开更加激烈的争斗。莫寒率领的二十八人迎战高于自己几十倍的敌军,虽然悍不畏死,骁勇善战给了对手一倍,甚至几倍的伤害,但是这些伤害在无尽兵流面前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力。最后,最后一滴鲜血流下,最后一人无力的坠落下马。宣告着这场厮杀落下了帷幕,莫寒独自一人面对面前虎狼之师。
“莫寒,你的人已经全部战死,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投降,否则死!”
“死?从我参军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忘却了生死。天下之大,何患无才,少了谁,这天下不还是天下。一身皮囊有何怜惜之处,尔等要取,上来便是。”
“江南的人都是路边的石头吗,冥顽不灵,杀!”
“正义这条路上,有太多的豪情壮志掩盖与此,有太多的至亲的恩义埋葬与此。涉足此道,已无回头之路。一朝狼烟未尽,此路只能前行。此生不悔,今生无怨,莫寒,尽忠!”一转兵器是对过去的诀别,火凤鸣叫是对死亡的挑战。莫寒剑眉一挑,坚定地脚步缓缓踏前,娇弱的身影永不后退。朝着面前无尽的黑暗冲去,用自己的身体去撞击那最为响亮的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