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利克广场上林林总总站了上万人,埃尔希师长要退役了,而刚从莫斯科回来的苏联英雄,亚历山大上校接任他为新的彼得谢廖沃长官。
亚历山大新官上任,周围的大型探照灯将这群战俘全部暴露在可见的视线之下,如果有谁敢趁机搞暴动,下场就是死。他注视着这群战俘,不得不说德国人的生存能力还真是不差啊,全部人都还能完完整整地站在这儿,听他讲共/产/主/义思想和训斥他们身为发动战争造成生灵涂炭的德国子民,应该为德国赎罪。
“下面的罪人们!马上,就要有一批日本人进来了!德日的罪人们都要在这里好好忏悔你们的罪过!我眼里揉不进沙子!谁敢搞什么意外出来,我会让他去好好‘暖和暖和’!这些意外是什么呢?暴动!偷懒!还有暗地里搞出那种恶心的同性恋!”
听到‘同性恋’,夏威尔瑟缩了一下,他来马利克广场的路上,听到了几个苏军士兵在交谈,说的是米德罗夫——他被发现在臭水坑里,死因是晚上想要逃跑,却不小心因为地滑摔跤,一头磕到了石头上,直接就摔死了,整张脸埋在水坑里,都泡出腐烂的白肉了——夏威尔很害怕,如果昨晚不是亚历山大突然出现,恐怕臭水坑里的人就是他了。
但亚历山大什么都知道,最后那句话明显就是对他的警告。
是头顶悬着的利剑。
亚历山大对战俘们的思想改造进行了一个小时,由此,大家都知道这位新任的长官比埃尔希还要火爆可怕;凌晨两点,战俘们在阴沉沉的天里重复着工作。
夏威尔穿着苏军的外套,该庆幸上头没有军衔肩章,不然大家估摸着都想了解昨晚发生了什么。
他沉默地修建铁路,莫桑一直在他身边,他知道他亲爱的哥哥是不会在愿意让他受尽委屈了;可是我的哥哥,我的莫桑,亚历山大说得对,你能接受卑微的夏威尔对你的觊觎之心吗?
这个游戏,从来只有亚历山大是主导者。
“萨沙。”瓦西里端着红茶,从军官楼的第二层望去,刚好看到那抹苏制军装的身影。
“你要是真的恨他们,就直接杀了他们,毕竟他们也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待在这个地方。”
“瓦列什卡,猫抓老鼠,也很好玩的。”
亚历山大没有抬头,批阅文件。
“莫不是你也爱上了那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你的品味和希/特/勒可太像了。”瓦西里说笑道。
回应他的是一支漏了墨水的钢笔,洒了他满脸。
“萨沙!你的脾气还是这样火爆!你看看你!把我的军装都给弄脏了!你可真会给勤务部找工作!”瓦西里不忿道。
“瓦列什卡,把我的笔捡起来,洗干净,再送回来。”亚历山大抬头,那双冰雪贝加尔般颜色的眸子,轻轻注视着他。
“是!上校同志!”
瓦西里捡起笔,赶忙跑去洗漱室清洗,看来,这是第不知道几次被萨沙弄报废他的衣服了。
他和萨沙从小一起在苏联的边境海城索契长大,到索契去看万里无垠的海洋,这是全苏联人最憧憬和享受的时刻。他当然也十分清楚萨沙和他的帕沙哥哥之间有多么要好,只是后来国籍边界问题,又因为萨沙和帕沙的母亲是俄罗斯人,两国决裂,夫妻关系也不和睦,身为波兰高级军官的父亲带走了帕沙,萨沙就和母亲回到了索契。帕沙比萨沙年长很多,小时候他还经常看到帕沙回来看萨沙呢。
萨沙跟了外祖父一个姓氏,伊萨托夫。
德波战争带走了萨沙的哥哥,苏德战争又带走了他的母亲和外公;他已经找到了杀害他外公和母亲的凶手,用最残酷的手段杀死了他们;原本,莫桑.兰多尼斯也该是一样的待遇,但的确因为夏威尔的存在,莫桑.兰多尼斯居然还能苟活到现在。
墨水洗干净了,瓦西里将笔还给亚历山大,外套也吩咐勤务兵拿去洗了;他重新穿上另一套崭新的军装,“萨沙,你打算玩到什么时候?”
“当然是等小老鼠筋疲力尽。”亚历山大将笔收好,双手托着下巴,笑容微妙而绚烂。
“那么,我的克格勃上尉,你觉得呢?”
“你是真不怕有监听器啊!”瓦西里笑道。
“我怕什么?不是还有你在吗?你知道什么信息在监听,什么信息没有监听。”亚历山大往后靠在包着真皮柔软的办公椅上。
值得一提的是,瓦西里.安德烈耶维奇.塔彼得托夫,19岁时入苏联的捷尔任斯基学院学习,苏德战争期间曾在德法地区潜伏,后因为某些原因被送到了战场上厮杀——值得庆幸的是,他重新遇见了萨沙。
“别这么说,我不在克格勃也有两年了,我现在是步兵师瓦西里上尉。”瓦西里微笑。
“你和他,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了,分手了。”
“告诉你个消息吧,我在东北见到他了,我回莫斯科前一天,他告诉我要来苏联学习两年。”亚历山大注视着瓦西里,看到他神情的惊愕和逐步被粉红色浸染的脸。
“我告诉他你在这儿,他立刻就回去申请要来这边当政治宣传委员。你看,他连莫斯科伏龙芝都不想去,只想来这儿当政治宣传委员——瓦列什卡,你自己懂。”
“我不准他来这里!我不准!”瓦西里倏然叫道,转身离去。
炙热的瓦西里,心中一样有一个炙热的太阳。
亚历山大的心里也一样有一汪湛蓝色的,犹如仙女将她最美丽温柔的丝带落在人间的莱茵河。
只是莱茵河现在只能看到柏林钴蓝色的天 ,他总要让他看到西伯利亚的雪。
1945年,10月25日。
西伯利亚雪落如璧,辽阔的白茫茫就像一片虚无的海洋。
苏联还是对战俘有仁慈之心的,给他们发了一件单薄的棉衣,就要他们迎着西伯利亚的风雪砍伐木材。
瓦西里还在吆喝,用鞭子抽打不服气的日本人。
那批日本人来了两个月了,大部分都变得很乖顺,知道了服从命令,而不是什么‘武士道’;但总有一些刺头还是想为他们的天皇尽忠,下场嘛,当然也是显而易见的。
瓦西里眼眸如同一片西伯利亚的冰霜,六角形的冰晶落在肌肤上时,依然冰寒刺骨。
“瓦列什卡。”
???
瓦西里停下了鞭打,他知道自己听错了,让士兵将这个日本人拖下去塞进火化炉。
“瓦,列,什,卡?”
不不不,他听错了。
瓦西里继续往前走,今天西伯利亚的风太大了。
“瓦西里,安德烈耶维奇?”
瓦西里终于回头了,当看到那抹身影时,他脸上的粉红色犹如桃花盛开似的,艳丽夺目。
“昭昭?”
瓦西里很疑惑,明明他已经向上头提出申请,拒绝他过来了呀?怎么回事?
“瓦列什卡,是我拦截了你的申请,林杭是很优秀的宣传委员,还是你捷尔任斯基学院的同班同学,你干嘛拦着他来?”亚历山大笑道。
瓦西里暗暗瞪了亚历山大一眼,走上前去,亲吻林杭的面颊,“早安,我的昭昭。”
林杭是一个刚满二十八岁的中国青年,比瓦西里大两岁,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身量高挑,一个五官平平到丢进人堆里都认不出来的人;但那双眼睛,瓦西里永远都记得他和自己的第一次见面,来自中方情报战线上的同志,向他伸手,那双明亮的眼眸像子夜的星辰,比他见过的任何一双美丽的眼眸都要好看,美丽动人,能勾出他的魂魄。
说起来,是他追求的林杭。
但提分手的也是他,他甚至还夺走了林杭的第一次。
林杭,字永昭。
当时林杭给他解释的时候,他实在不懂,干脆直接叫他昭昭好了。
他原字宁国,1928年,日本人制造济南惨案,被害死的人里就有他的父母;急怒攻心之下,他吐出一大口鲜血,病了整整一个月,若不是复仇的信念过于强大,支撑着他活下去,他可能早就跟随父母去了。
于是,十三岁的林宁国,成为了林永昭。
永远不忘向日本帝国主义列强复仇!为惨死的同胞们昭雪!
“听说,你不许我来?我得罪瓦西里上尉了?”林杭笑嘻嘻地靠近瓦西里,这个钢铁一般的苏联战士羞红了脸。
亚历山大最喜欢看瓦西里吃瘪,他抱着胸 ,饶有趣味地注视他们。
“不不不,你知道的,你来这儿做什么?莫斯科可比这儿好。”
林杭温柔道,“莫斯科可没有银色头发,眼眸像琥珀的小花猫。”
瓦西里面对林杭时,所有的火焰性子全部化作了水,一汪伏尔加河的春水,一个可爱的来自索契的灵魂。
“我不想理你了!”瓦西里憋着一股含羞半敛眉的气儿,又要去找哪个看不顺眼的日本战俘出气了。
“林,我给你准备好了房间,和我一起去看看吧。”亚历山大决定解救一下尴尬的瓦西里,免得待会林杭追过去,瓦西里可就要丢脸了,啧,渣!
林杭的房间,在瓦西里对面。
好个天时地利人和。
瓦西里回房间的时候看到他的昭昭拿出一串钥匙,打开了他对面的门后,他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
他在亚历山大面前强烈抗议!
亚历山大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瓦列什卡,你别忘记了是你先开始追求林的!怎么?你还想当沙皇?三宫六院?”
“呸呸呸!这话不兴讲!给昭昭听到了不好!”瓦西里心虚地瞄了门口一眼。
“我说捷尔任斯基学院的天才,你的表情太容易被解读了,你就是这样潜伏在德法的?还是说,你就是靠这副表情,讨到了林这个中*难得的情报人员欢心的?”亚历山大一向得理不饶人,瓦西里都说不过他,只能再次被气的夺门而出。
这段时间亚历山大心情很好,他甚至愿意给那只小老鼠和他的神明好好独处一回,毕竟,以后可就没这种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