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德罗夫缠上了夏威尔。
他是车臣人的领头人,也在短时间内很快就成为了彼得勒夫斯沃克的头子,只要不是很过分,那些苏联士兵根本不管。
那个黄发绿眼的大块头一直对夏威尔进行各种各样的欺凌;时不时撞他一下,抬腿踢他,甚至对他动手——进行殴打;甚至有一次,他差点被花岗岩砸死。
莫桑不是傻子,在夏威尔支开他的第五次,他终于明白了一切;他找到了正在对夏威尔拳打脚踢的米德罗夫,飞起一脚将他狠狠踹开,扶起那个可怜瘦弱的小家伙。
米德罗夫摔了个狗啃泥,在那么多手下面前吃瘪,他还听到了人群中有嬉笑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猛然站起,犹如一头狂暴的棕熊,目光所至,安静无声。
“你这德国佬找死呢!”
莫桑眯起眼,灰蓝色的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米德罗夫扑了上去,莫桑扶着夏威尔,一个回旋踢,将这头野蛮的棕熊踢开十几步远。
他在曾经世界上最精锐的武装之一,德国国防军中高强度训练超过三年,是从斯大林格勒活下来的百战精兵,怎么可能惧怕这样一个武夫。
米德罗夫不相信这么精瘦的男子居然有如此高超的战斗技巧,继续冲上去;这一次他学乖了,一转身避开了莫桑的直踢,一拳挥向他——身边的夏威尔!
莫桑为了保护夏威尔,以背相抵,生生挨了这一拳;他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目中波光一变,狠戾无比——抬手,握拳,狠狠砸向米德罗夫的下颌,只听的骨头咔擦一声,米德罗夫捂着下巴重重倒地。
周围人早就因为米德罗夫恐吓的眼神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毕竟他们可不想在得罪米德罗夫的情况下,还要被苏联人暴打一顿;是以这一幕并未有多少人真正看见。
果然,他们的打斗引来了苏联人,是瓦西里。
瓦西里,这位生着银色头发,琥珀色眼眸的苏联上尉没有跟随他的长官前往东北,而是留下来看管彼得勒夫斯沃克。
“把他们都带走!”
他们被关禁闭了。
瓦西里也是一个有着独特想法的军官,他把米德罗夫和夏威尔关在同一个禁闭室,莫桑单独一人一个禁闭室。
禁闭室是那种存放土豆的地窖般的样式,没有床,只有一个天窗开在头顶,方便苏联人送食物;最要命的是禁闭期一直是七天,也就是说夏威尔要和米德罗夫,在这个阴暗狭窄的地方,待七天。
米德罗夫将下巴自己移回原位,莫桑那一拳属实重,米德罗夫半张左脸都肿了;当然了,现在他要把这些还给夏威尔。
夏威尔退到墙头,他就像回到了童年时代的福利院;米德罗夫抓住他柔软如太阳光芒的金色头发,将他往墙上摔。
夏威尔被撞得头晕目眩,嘴唇上有了腥甜的味道,额头被磕破了;脸上开始挨着重重的耳光,一下,一下,一下,鲜血从嘴里吐了出来,恍惚间好像牙齿都要松脱了。
米德罗夫当然不敢打死他,毕竟战俘斗殴致死,另一方也一样要被处决。
夏威尔软到在地,蜷缩起来,火辣的刺痛灼伤他的心神,恍恍惚惚地晕了过去。
待他醒来时,天色被浓稠的墨汁涂满;苏联人早就送饭过来了,两个大麦饼。
夏威尔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他们只能吃两顿,中午的大麦饼被米德罗夫撞摔了,他现在又痛又累,饥渴难耐。
米德罗夫戏谑注视,拿着大麦饼像遛狗一样,“你跪着爬过来,我就让你吃。”
德国人,只向战争的受害者忏悔,而不是向这群媚上凌下的人示弱。
夏威尔转过身,看也不看。
米德罗夫当然没客气,将两个麦饼全部吃了。
“你这德国崽子的哥哥还挺厉害的,”米德罗夫伸手擦了擦鼻子,“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在军队里担任什么职务?”
夏威尔还是很喜欢说起莫桑的,“他是德军第六集团军少校,到了战场的第一战就是狙击杀死一个波兰军长。”
“他是狙击手?!不知道柳德米拉,西蒙海耶比起来谁更厉害?”
“莫桑和柳德米拉有过一场对决,他们在苏联的茫茫雪原中互相瞄准对方,当然了,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莫桑确实是输了,他当时被柳德米拉打断了右臂,虽然后来还能拿枪,但狙击枪对于握力的掌控很重要,他从此再也当不了狙击手了。”
“真没想到柳德米拉这样厉害!”米德罗夫说道,“不过你哥哥也不赖,柳德米拉是我们苏联最出色的女狙击手!也是最声名远扬的!”
“不,我心里莫桑最厉害。”夏威尔嘀咕着。
“你叫什么名字?你哥哥呢?”
“你天天骚扰我,现在才问我的名字?你们这群毛子都是疯子!”夏威尔不遗余力地耻笑。
“再敢骂我,我就打死你这崽子!”米德罗夫怒目圆睁。
“你不敢!”夏威尔道,“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夏威尔,我哥哥叫莫桑。”
“夏威尔。”米德罗夫那双深绿色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晦暗的波澜。
第二天,苏联士兵送饭来的时候,米德罗夫将大麦饼推了过去,“吃吧。”
夏威尔犹疑地注视他,但他实在太饿了,被关禁闭期间,一天只能有一顿饭。
往后几天,米德罗夫都没揍他,也没抢他的饭;他是很疑惑这个车臣人是不是背莫桑打服了?
出禁闭室后,夏威尔以最快速度奔向莫桑,亲昵地蹭他的脸;莫桑看着他脸上的伤,也知道那米德罗夫不会放过他;小夏威尔真是太傻了,以后他必须紧紧跟着小夏威尔!绝对不能再让他被欺负!
当晚,莫桑潜进车臣人的休息室,把米德罗夫拖出来,狠狠揍了一顿,给小夏威尔报仇。
自那以后,米德罗夫和莫桑夏威尔那叫一个横挑鼻子竖挑眼,哪哪都对不上;他们甚至连碰面都要给对方一个中指。
夏威尔觉得这两个人跟小孩子一样无聊。
采石场的工作很繁忙,他们除了搬运花岗岩,还要负责修铁路和工厂,这就是谁犯下的罪孽,谁去负责弥补。
大家都很累,基本倒头就睡,就连满怀心事的夏威尔也是成功加入了这波大军。
莫桑不嫌弃他浑身脏臭,因为他自己也披着一张乞丐的外皮呢。夏威尔缩在莫桑怀抱里,莫桑比他大五岁,他在七岁时第一次遇到莫桑,再到十八岁莫桑参军,他们一直都是如此相依相偎的。
莫桑对他是纯洁的兄弟情谊,可他对莫桑却不是。
他贪恋莫桑的温度,贪恋那年巴伐利亚的春天,贪恋欧石楠的花香,就像阿多尼斯的梦。
他是巴伐利亚的孤儿,在柏林得到重生。
他陷入过去的美梦里,犹如白色天鹅的舞蹈,虽然美丽,却也容易消逝。
他这一生,注定被捆绑在那夜的柏林,捆绑在那个叫‘萨沙’的人手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