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一直都在

  水滴落在花上，摇摇欲坠。我站立在花盆前浇水，恍惚间与外婆的身影重叠。

     “外婆，为什么不养树或竹子啊，花开不了多久就败了，不是白费力气吗？”我摇着头，感叹外婆眼光不长远。

        外婆走过来，递给我一朵掉落的花，摸摸我的头，“花是永远不会败的，它不会死去。你看，一朵花谢了，另一朵就会开，一种花谢了，另一种就会接替它。一朵又一朵，一种又一种，一季又一季。花是不会死的，花一直都在，就像外婆一样，外婆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懵懵懂懂，听不懂那些道理，只听见最后一句，乐开了花。“那外婆要一直陪着我哦。”

      “好。”

         然后啊，我长大了，陪着外婆的日子越来越少，也就没有注意到她日益佝偻的身影 ，年少的孩子不知道回头，只因为那一句承诺就安心往前走。

       等到我参加工作以后，突然接到家里的电话，说外婆进了医院。老人生病本是常事，可我总有一种难言的心慌，觉得这次和前几次不一样。  

         我赶紧出了门，路上本想买些水果，又想到因为身体不好外婆的花都败了，就买了一束花去见外婆，外婆会高兴的。

        我走进病房，外婆看见我，眸光亮了一下。我走到她跟前，细细端详着她。外婆的头发长了点，又添了许多白发，脸上的皱纹也多了，我看见虚弱的外婆，红了眼眶。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恨着自己这些时间里的忽视，让我现在对外婆有无尽的亏欠。

        外婆抬手想要擦擦我的眼泪，却抬不起来。她看着那束花，摘下了一朵，放在我的手心，“花一直都在。”我愣住了，看看手心里的花，又看了看已经闭上眼睛的外婆，心里撕心裂肺地疼。

         他们扑在病床上，都哭得伤心。而我只是站在那里，握紧手里的花，一阵一阵地窒息感传来。花永远都在，可再也没有外婆了，我蹲在地上，看着眼泪打湿了地板。  

        当我再一次踏进外婆的家，看见枯死的花，枝干断了许多，花瓣褐色，美丽不复。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现在连花也不在了。

         后来我接手了外婆的花，带回家，一直养着。

         我站在阳台浇花，水在空中扬起弧线，花又开了一种，有些花团锦簇的意味。

      “妈妈，你为什么要养花啊，又活不了多久，还不如养树呢。”我听见这个相似的问题，忽然间时光倒退。

         我也拿了一朵掉落的花，给了我的女儿。“因为啊，花是不会死的。一朵又一朵，一种又一种，一季又一季，花一直都在，妈妈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那一刻，我突然释怀，外婆不是没有遵守约定，她只是把自己藏进了花里，默默爱着我，而我延续了那个诺言，把爱延续下去。如果我离开了，也许会在花里和外婆再次相遇。

       花一直都在，爱也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