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不记得我？”
“当然记得。”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继续走下去了？”
“你真的记得我吗?”
窗外的原野在列车的呼啸声中急速后退，夜晚的景色不清晰，只有星星点点的灯火明明灭灭，在你眼里，荡漾起温柔的水波，你没有看我，坐完这一程，我们就分开了，我中途下车，你坐到终点站，你看，我们不同路。
“你不要这么安静，跟我说说话呗。”你转头看我，像是终于忍受不了这份寂静，小声请求我开口。
“不要”，你看我多么狠心。
“我觉得你忘记了，你还骗我说没有忘。”你还是扯出了笑。
“我说了没有忘，没有忘，还要问多少遍啊!”我的语气肯定很凶吧，我看见你的身体都僵了一下。
窗外的景色清晰了一些，地上是交错的轨道，车慢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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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一点，像是早就知道我会经过这个路口，并停下来等车。
你站在我身边，轻轻扯我袖子的时候，我以为你是想问什么，看我是个学生，才搭话。可你从那一刻起，就决定进入我的生活，没有来由的相识。
你转学来了我的班级，换了几次座位后我成为你的同桌，你仿佛并不适应这里，你说不应该坐在教室里，应该趁着天色不晚去走走，你仰着脸看着教室外的天，笑我死气沉沉，气氛是恰到好处的和谐。
“你为什么要主动来认识我啊?”我问的很认真。
“因为我一眼看去，等车的那么多人里，只有你一个人不四处张望，安安静静站在那里，好像一个人孤立了这个世界，肉眼可见的寂寞，所以我人帅心善，决定拯救你于水火之中。”你漫不经心的回答十分不着调。
我的心跳了一下，戳了戳你的手，”别贫嘴，到底是为什么?”
你转头看着我笑了下，”当然是因为我转学来的，不知道路，当时就你一个人穿着校服没有和别人说话，不找你找谁。”你笑得太得意了，虎牙都露了出来。
“欠揍。”我嗤笑一声，心里却不自主地泛起波澜，我一个人这么明显的吗?是看我好欺负性格软吧。
还想和你争辩几句，有人说了一声老师来了，我忙不迭低下头，顺便把你那高昂的头按下去，拿下来时还顺手撸了一把，别说，手感不错。
过了十几分钟，我分神看了看窗外，眼睛把你也纳入其中，窗外飞机划过，在天空留下一条长长的云。
拍毕业照那天，罕见的坏天气，天阴沉沉的，像是被灰纱罩住的脸。
你在照完集体照后找到我，想趁着这个难得自由的上午和我拍几张合照。我觉得自己不上镜，拍了一两张之后就推开了你的镜头，怕你再拍，转身想走几步，你也几步追上来，扯着我的袖子，
“哎!哎!再拍几张呗，我求你了。”
我抿着嘴，显示出不配合。
你看劝不动，就摆弄着相机，翻看那几张合照，
“你看这几张你多好看，可惜了，怎么就不能再拍点。”
真的好看吗，我只看见了面对镜头时扭捏不安的神情和微红的耳朵，无措又难堪的少女心事，丑的不像话。
“喂?”
“喂?”
“怎么不接电话，也不回我消息。”
手机里沉没的信息，拨打无法接通的忙音，你失去了踪迹，我才发现我对你的了解少的可怜。
为什么突然离开呢?
这个问题困扰着我很多很多年。
那个铺陈了浪漫晚霞的下午，我拿着新换的手机，祈祷了一遍又一遍，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平静得像从来没有见过你。可你说过会陪着我，我在话即将出口的无数次都败给了胆小和怯懦。那你呢，有没有发觉我不自觉追随的目光，不自在移开的眼神，触碰你后舍不得缩回的手，还是说凭你的聪明早就发现了，但不愿点明让我难堪，所以就悄无声息地离开。
可能是我太过恋旧，收藏着有关你的记忆不愿丢弃，于是在不断的回想里经历一次又一次无声的别离。在一次次戒断反应中，我觉得我忘记了你。
然后是无味的高中，紧张的高考，空虚的暑假，我从未提起过你，你早已经淡出我的生活。
直到偶然间大学同学的问题让我记起了你，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慌。
我居然忘记了你，你从我生活中消失，从痛苦到麻木再到遗忘，花了我好长的时间。现在我长大了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在别人的提醒追问下想起你，是一种莫大的折磨。怎么会有人一走就什么踪迹都没有呢?
在我再次记起你的时候，那些过往仍然清晰，带着残忍的热度将我灼伤，你看我多狼狈，记忆里你的目光透过时光刺穿我的心脏。当我跟别人介绍你的时候，连照片都找不到，我多后悔当时我不该那么自卑，应该多留下几张照片用来怀恋你。
你不在的这几年，我在别人的夸赞中找到了一些自信，拍了很多照片，可我最想合影的人已经不在了。
我遇见了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以为那是你，接触后，发现他连声音都如此相似，当我对着他笑的时候，自己都不清楚他到底是谁。我和他拍了合照，找到好看的角度，对他说过想念，字里行间是不该有的深沉情感，与他玩闹，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地方，目光明了又暗了无数次。
越接近，越清晰，越沉迷，越清醒。
他不是你，哪怕是相同的外貌和声音。在拍照时他习惯的姿势，在看向我时浅淡的眼神，在玩闹时不一样的敏感点，越相处越发觉，所以我再次离开，主动地果决地断了联系。
你看我多么可怜。
我重新翻阅着回忆，你爱我的表现一点点清晰。自习课你会用余光看我，发现了就会用看进度来搪塞；你会与其他人保持疏离的距离，只与我肩并肩；我们回家总能走同一段路，你总跟在我身边。是心照不宣的默契，是准备礼物的惊喜，是你看向我时永远含笑的眼睛。我重新看过才发觉，这算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我们好像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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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你离开我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情了，在一切关于你的无言心事都平息后，历史重演，你又笑着出现，行为不自觉的亲昵，像分别的时光从未存在，你一直在我身旁。
我忽视着你的讨好，现在在火车上，你又坐在我身旁，时光回溯到那个在教室无人的下午，夕阳垂落时在你脸上不舍流连，勾勒出你明晰的线条，我垂着头，用余光看你，怕你发觉我耳尖的粉意，要怎么去形容我当时的心情，当时光把一切都模糊，我记得你的眼睛。
一直以来我很喜欢的几句歌词，
”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他，假装欣赏欣赏一瓶花。”
昭示我隐晦的目光，不能言明的渴求。
这几年你一点也没有变，我一边凝视你现在的样子，一边重构当年桌边的身影。你陪在我的身边，可你眼里的我又有多少没变呢。褪去青涩的线条，习惯着调试着去适应的现在，你看看我，是否感觉陌生。
我已经过了那个小心懵懂的年纪，只想向前看，你现在来找我，我不能重新依赖。你知道我从来不忍心跟你说重话，也从来不拒绝你的请求。可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到站就会下车，你会一直坐到终点，我们早就不同路了，你的出现让我为难让我动摇，让我再一次犹豫，我们早就不同频了。
你依然能够接纳我，在年少时你就能够花上大把时间来听我的胡思乱想，听我描述我们相伴的未来，现在连我自己都想不起来当初的豪言壮语，由你来回忆，只会提醒我现在多不堪，多平凡，多软弱。
我发现你靠你的理想活着，在任何时候都觉得蛮好，可我不行，在你离开的那些年月里，我一个人独行了好长一段路才走到这里，我不能回头。
“我现在不需要你了，我们不同路了。”
不忍心看见你的眼神，别开眼睛。
你抓住我的手，”为什么呢，我回来了，我不会再次离开。”
我盯着你的眼睛没有说话，过了好久你移开眼睛，涩声说，”我懂了。”
你在我眼睛里看见了什么呢，是你的倒影还是那不再澄澈的眼神，我们都不能回头。你不能再陪在我身边，你一出现，那些软弱、依赖、期待又席卷而来，势要将我的壁垒粉碎，从前的一切都是过去式了。
在我们有可能的日子里，你没有如约而来，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离别是人生常态，只是我还无法接受，所以我会主动放手。
在这趟列车上，我们会分别，然后此生不复相见。
我们沉默着，你紧紧牵住我的手，到站了，我该下车了。列车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我和你都孑然一身，列车停留很长的时间，足够你我告别。
我站在空旷处和你对望，你送我下车，然后伫立，我看见你嘴唇动了几下，出口却是哽咽的泣声，目光凄然又彷徨。
我说，“回去吧。”你固执不愿走，身影被灯拉长，单薄瘦削的一片，像落叶，风吹动我们的衣服，你对上我眷恋的眼神，萤火从你背后升起，一切如梦似幻。
。 在我向后迈步的那一刻，我看见一切都在崩塌，你的身影和列车都在消失融入萤火。
你看着我突然笑了，
“其实我一直在你身边，因为你的需要我有了实体，能够陪在你身边，因为你找到人生的方向而满足消失。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在你不断成长的过程中我为你骄傲着。在你生病时我会为你流眼泪，在你颓废痛苦时我比任何人都想要去安慰你，在你开心幸福的每一刻我都为你记录着，只是你看不见。”
你的身后出现了好多关于我的片段，我怔愣在原地。
“我再次出现，是因为你强烈的思恋，你的爱太过真挚，它将我凝结成实体再次出现你眼前。你决定放手，我既难过又骄傲，你长大了，不再陷于过去，是这么的果决勇敢。因为你的释然我再次消散，你不要怪自己，比起以实体陪在你身边，我更希望你能像这样勇敢地向前走，不要回头，你有你的世界，而我会一直在这里。”
我的眼泪汹涌，扑过去拥抱你，时间在静止，你擦擦我的眼泪，更用力地回抱住我，我感受到了肩上的濡湿。
你很温柔地对我说，
“我很庆幸我遇见了你，是你的爱打破了时空，让我长出血肉，你的爱将我唤醒，我为你而来。不要责怪自己，无论以什么模样，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分享你的每一刻。我们的爱不被形式定义，我爱你，不要纠结，无需证明。”
我从你的怀抱离开，灯光照亮了唯一的小路，周围一片漆黑，在路程结束之时，飞来了一只流光溢彩的蝴蝶，无声地停留在我手心，我看着这只蝴蝶，蹲下去把它放在了路边的小花上，向前踏出最后一步，无声地泪如雨下。
“爱是既存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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