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知晓匈奴攻城时，我与阿爹阿娘和阿兄正在放河灯

河灯随着水流飘走，我们闭眼祈愿时，号角声打断了这虔诚的时刻，起初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有人从远处跑上街嘴里喊着“匈奴攻城了！大家快跑啊！”

那时，我的耳边充斥着惊慌失措大喊大叫的声音，人们疯了一般四处逃窜

他们对匈奴的到来毫不质疑，也许他们自己也明白，自己的国家早已由内而外的腐烂了，君王享受着他们的供养却不能庇护他们，外表看似繁华的上京城实则早已亏空

阿爹阿娘带着我和阿兄火速回了一趟丞相府，阿爹唤出了十七，让他带我离开这里，他与阿娘阿兄则入宫面圣

我起初是不愿走的，可阿爹说“阿姒，阿爹要你南下去寻你外祖，请他带旧部来上京支援，你可愿担此重任？”

我应了阿爹的请求，阿爹将我和十七领到密道，密道的门关上之前，我看到阿爹阿娘都红了眼尾，阿兄背过身，手紧紧攥住剑柄……不知何时我们一家才能再次团聚

匈奴骑兵破城门而入时，我与十七一直沿着密道逃跑，一刻也不曾停歇，我们不知密道的尽头是何处，只知一旦慢下脚步阿爹他们的处境便会更加艰难

从密道里出来时天色正暗，只见林子北面火舌席卷黑夜，彼时红光满天，那光照得人心惶惶，耳边隐隐传来哭声与尖叫声，我清楚地记得那时皇城的方向

“十七，我们该怎么逃出去呢？”

“小姐放心，属下定然会送小姐平安出城的”

十七大我三岁，是阿爹从战场上领回来的遗孤，他自幼便展示出了惊人的习武天赋，阿爹惜才，将他带在身边手把手传授自己毕生的武学造诣，这两年以来，十七的本领已有了胜过阿爹的迹象

阿爹不愿让十七拘于小小的丞相府，便与他商议向陛下举荐他，可十七说他的一切都是阿爹给的，他自愿留在相府。举荐之事便也不了了之

我真是糊涂了，虽说十七武功高强，但他对计谋对策一窍不通，贼人来了也只知将人往死里打

“也罢，十七，我们向城门处走，看看那儿的把守是否森严”

“是”

于是，我们沿着东南方向一路走走看看，临近城门时，我们躲在树丛中，远远地看着城门，匈奴大约留了二十人，个个身披甲冑手握大刀，城墙上也搭好了弓

“守卫这般森严，仅凭你我二人定是无法逃脱”

“小姐，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小姐趁机逃走就好”

“不行！你总是这般鲁莽，仅凭你一人，怕是我还没出城你便被他们杀了，你这一身本事，不是让你乱用的，我们先去寻一个隐蔽处，待摸清城门把守底细，我们便想办法离开，切记，阿爹是要你互送我南下，而不是连城门都未出便丧了命”

“是，小姐”

天微亮时，我们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四十五声钟声，那是丧龙钟，我们并未感伤，毕竟他不是一位好的帝王，只是他那几位皇子怕是不会安分了

我与十七在树林里穿行，不知走了多久，不知自己走到了何处，可这树林就这么大，我们再怎样也是在上京城的西南部，我们不敢走出树林，也不敢走在林子周边，太靠外了随时都会遇到匈奴

那日我们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落脚点，便在一处树丛中休息了

说起这片林子，还是当初宁朝的开国皇帝南永帝种给青梅竹马的姜皇后的，那时无人不知南永帝罢黜后宫，专宠姜皇后，因姜皇后一句想种一片梨树林，大手一挥便让上京城的西南角种满梨树

宁朝历代帝王因此都不甚在意梨树林的存在，每年梨花最盛的时候都会带着后妃们举办赏梨宴，纵然过去了两百多年，梨树林已然沧桑，可新的梨树也在不断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