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初见

我们的初见是在请安时，她才刚入宫不久。

“才人生的倾国倾城，陛下急不可待，到也不全无理由。”蒋淑仪掩嘴笑着，眉目间的鄙夷却藏也藏不住。

我实在厌倦宫里的勾心斗角，可看到她的一瞬间我心里什么东西似乎被触动了。

女孩的脸淡雅又生动，眼眸里好像有小星星，仿佛大漠中傲然盛放的花朵，倾泻而出的生命力在我心里勾勒出入宫以来第一幅彩色的画卷。

“才人刚入宫，多少有些不适应，你们又何必如此打趣她？”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为你辩白。

你略带惊讶地望向我，琥珀色的眼眸闪着疑惑和感激，我回了你一个笑。

我好像在你身上看到了我的影子，我想让你过得幸福、快乐。

没有来由，只是单纯的希望你好。

我读过你作的诗，热烈，开朗，阳光。为什么要入宫呢？

这条路我走过了，是死胡同，你不要进来，因为……进来就出不去了。

就做盛放的花儿好了，馥郁芬芳。

霎时，我心中升起无限惋惜，如此美丽的花朵，却与我可能只有几面之缘，当真辜负这份美好。

花美则美矣，却不属于我，又有何意义？

我心中生出一个想法。

“黎才人，去我的蓬莱殿坐坐吗？”

你是我贫瘠内心上开出的最后一支玫瑰。

*

蓬莱殿内清冷的可怕，早知道让宫女事先来收拾收拾了。

初春已到，但殿外的柳树还没有抽出新芽，看向去像一排排死人的骨架。

当时的我看上去应该是得体的吧，毕竟多年之后桐桐再提起时是这样说的：“柳姐姐就是太温柔了，以后这样在宫中怎么生活啊！”

我的温柔只会给你一个人。

我泡了茶给你，这是铁观音，我家乡的茶。入宫时带了一包，一直没舍得喝，这一天泡给你了。

一木桌，两瓷碗，扑鼻茶香。热气蒸腾而上，在空中如散在水中的墨，四散、纠缠、隐匿。

青翠的茶叶在沸水中舒展开身子，无数次下。沉后又挣扎着翻滚上升，最后沉寂在杯底。

“早闻贵妃的舞技一绝，没想到茶艺也如此出众呢。”她真诚的眸子里倒映出我的脸，瘦削，苍白。

感觉我们俩是两个世界的人。

品茗，下棋。

突然想到一句诗：闲敲棋子落灯花。

我哑然失笑，没想到有生之年也能洒脱一回呢。

我无比珍惜这段时间。

茶，苦尽甘来。

香气从口中蔓延，舌尖初尝苦涩，入喉却甘甜醇厚，不同于烈酒猛烈且富有冲击性，铁观音的味道是柔和的，像江南春水的涟漪，一圈圈推着，荡漾着把人从颓废和麻木中剥离。

我的人生，到此，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我用夕阳的暖芒描摹着你的轮廓，阳光一寸寸亲吻你的脸庞，灼的我眼睛有些疼，似乎把蓬莱殿也点燃了。

留在蓬莱殿吧，做寒冬中为我绽放的玫瑰，做冷夜里温暖我的火焰。

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