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柳如烟（111）

离别的日子转瞬即到，阿妹抱着阿妈，不让阿妈走。

阿妈边抹眼泪，边往门边挪。

阿奶也帮忙把阿妹从阿妈身上扒拉开，阿妹手脚并用朝阿奶又踢又打。

这种场景一年总是重复一两次。

每次阿妹都是声嘶力竭的大哭大叫，我抱着阿妹轻声安慰

“明年很快就到了，阿爸、阿妈就会回来。”

这时阿妹就会睁着无辜单蠢湿漉漉的大眼睛，期待的看着我

“阿哥，如果以后不要漂亮衣服，不吃好吃的糖葫芦，那阿妈会早点回来吗？”

“阿妈回来后，再也不会出去，对吗？”

我不忍心看阿妹失望的眼神，只能低下头默默的点了下头。

阿妹高兴的从我怀里退去，一蹦一跳去找她的好朋友坨坨。

她要告诉坨坨这个好消息，这样坨坨也可以和他阿妈不分开了。

坨坨的阿妈也是一年回来一次，不过坨坨是男孩子，不会像她那样，又哭又闹，不过每次坨坨阿妈走的时候，坨坨眼眶红红的，紧拉着他阿妈的手，怎么也不肯松手。

又过了几年，我送走了阿爷、阿奶以及阿妹。最后我终于成了孤家寡人。

我记得阿妹走的那天晚上，天空中电闪雷鸣，雨哗啦啦砸在人身上，疼。

不过更疼的是看到阿妹了无生气的躺在泥坑里。

阿妹再也不能甜甜的叫我阿哥了。

阿妹也再也不能捂住我的眼睛，在背后变了声调问我

“你知道我是谁吗？”

阿妹不能再缠着我，让我背她。

她也再也不能在我背上，唱着山歌或者讲故事，哄我开心。

阿妹再也不能坐在门口，等我回家。

我庆幸那天的雨好大，盖住我痛彻心扉的眼泪，挡住我颤抖不已的声音。

阿妹走了，我的心也跟着走了。

阿妈后来打电话过来，要我去瑞金，和她一起生活。

我转了几趟车去了瑞金后，发现阿妈已经重新组织了新的家庭。

虽然阿妈仍然热情的招待我，招呼我好吃好喝，生怕慢待我，但我仍然感觉自己是多余的那个人。

不到60平方米的鸽子笼的房子里，转个身都难，何况还要加上我这么一个大活人。

后来我还是走了。

我还记得，阿爷走了后，我拨了阿爸留下来的纸条上的电话号码，结果甜美的女声从电话里传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我知道，我已经没了阿爸，现在我又失去了阿妈。

阿爸一个家，阿妈一个家，留下我自己，好像是多余的。

成为孤儿的我还是回去了，因为阿妹还埋在村子里的后山上。

有天，我躺在山丘上，翘着二郎腿，嘴巴里嚼着一根狗尾巴草，迷茫的想着自己以后该怎么办？

突然，我想起来原来过来村子里支教的那个戴着眼镜的瘦高个老师问我：

“山的那边是什么？”

我回答是山

“海的那边呢？”

我想了想，不确定回答道

“是海吗？”

眼镜老师摇了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不过路在脚边，你不翻过去，怎么知道远处的风景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站了起来，眯着眼，看着远处的高山，不禁想

“自己的阿妈、阿爸已经翻过了山，看到了远处的风景。”

“阿妈已经在瑞金安了新家，她已经找到自己的风景。”

“我也想去远方看看，找到自己的风景。”

明天回去问问眼镜老师，怎么可以找到自己的风景，除了出去打工外，还有其他途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