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鹤谷灯火摇曳。
游行是青楼每天都需要干的大事,无论是为了招揽客户,还是展示自家的底蕴。
屋行间里挂上了飘扬的彩带,川上江日樱漫无目的地看着这乱世下的“热闹”。
这是他们来到鹤谷的第一周,苇名乱步正在为他的故事做准备。
除此之外还有关于宫下奈奈那个小丫头。
不得不承认的一件事是,有的人注定会有属于他们奇特的经历,或是幸运,或是倒霉。
数天前。
“我想去找我的母亲。”宫下奈奈攥紧了手中吊坠。
宫下奈奈至今记得母亲被卖进妓窑时绝望的眼神。
她的母亲,御野林,一个外貌不出众,心思却意外细腻的女人。
“母亲?”苇名乱步也能够理解小孩子对母爱的需求,“川守县也不是很大,我相信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说这话时,苇名乱步胸有成竹,也不担心找不到。
“恩人……你要帮我?”宫下奈奈不确定,但苇名乱步看起来就很好说话。
“没有我帮忙的话,一年你都找不到你的母亲。”这句话没有恐吓的成分,一个14岁的小女孩想要在花街找到被卖掉的母亲,无异于痴人说梦。
不过,就像前面说的。
有的人注定会有属于他们奇特的经历。
“我想……自己试一试。”言外之意,不需要苇名乱步的帮忙,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要自己去找人。
闻言,川上江日樱惊了,进入花街里找人意味着什么不用多说。
无论是敬佩这孩童的勇气也好,调侃她的愚蠢也罢,总之她上路了。
临行前,苇名乱步在那不大的吊坠里放了一枚纸片,并告诉宫下奈奈。
“遇到危险时,大喊一声【乱步哥】,麻烦就会迎刃而解了,知道吗?”
“嗯……乱步哥?”宫下奈奈歪了歪脑袋,有些不明所以。
就这样,在川上江日樱惊骇世俗的目光下,宫下奈奈的背影消失在茫茫人海。
“乱步,你真的放她去?!”少女的语气一股子不可置信。
“小姐,这个问题已经是今天,你问我的第九遍了。”苇名乱步哭笑不得。
她也知道自己不该问这么多次,但担忧总是若隐若现地侵扰着自己的精神。
“去了花街里,她会过得很惨,既然如此,那当初你为何从宫下乾的手中把她救回来?”
生气的地方就在这里,虽然川上江日樱并不相信苇名乱步是一个喜好玩弄生命的人,但实在无法理解这样的做法。
“小姐,有些鸟儿注定是无法被关在笼子里的,因为它的羽毛过于光辉。”
这样的一句话在封建的时代里,还是显得过于超前,川上江日樱没能彻底理解这句话。
“乱步,虽然我没有完全听懂你的意思,但你想说,宫下奈奈是那只鸟?”
“我说了不算,她自己说才算。”
言尽于此,苇名乱步优雅地压了压帽檐,然后向着宫下奈奈消失的方向笑了笑。
“姐姐……我可以加入你们吗?”
正在激情热舞的花魁被一个小女孩停住了脚步,虽然她不清楚对方具体多少岁,但看上去就没有成年。
如此荒诞的一幕却并没有震惊到这名漂亮的花魁,因为她清楚这女孩到底是因为什么才来到花街的。
当然,她也不会想到宫下奈奈是故意装扮成乞丐。
在乱世里,有什么比一口吃的还要重要?
但宫下奈奈实在太小了。
“抱歉,我不能帮你。”花魁的脸上戴着妖艳的狐狸面具,只是语气冷淡地回应了宫下奈奈一句。
“嗯。”宫下奈奈并不擅长说好话,但她拥有绝大部分人都没有的决心。
就这样,这支从立岩县赶来的游女队伍,要经过鹤谷一圈然后再次回到属于她们的地盘。
许许多多的人散了,飘扬的彩带也落下了,鹤谷这座城市即将入睡时,宫下奈奈依旧跟在那花魁身边。
【玉莲阁】并不出名,除了在本地的县民或武士,外县的人民也不会因为这里有一个经常戴着狐狸面具的花魁而慕名前来。
不过幸运的是,玉莲阁有一个很能干的嬷嬷。
“钰野,这孩子是?”嬷嬷看着蹲在一旁休息的宫下奈奈疑惑道。
毛穗钰野是玉莲阁的招牌花魁,这位嬷嬷很清楚她的性格,像带一些好苗子回来或者救助一些濒临死亡的人那都不是毛穗钰野会干的事。
“不知道,跟着我一路来的。”
“跟着你?”嬷嬷只觉得天昏地暗,从川守县饶上一圈再回到这立岩县,没有把这孩子累死都算她腿长得结实。
不过,大概的情况跟嬷嬷猜的差不多,宫下奈奈确实快累昏了。
“还有事吗?没有事的话,我就去休息了,有客人再叫我。”毛穗钰野不关心别人的死活。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讲的不是一个故事,而是现实。
即便宫下奈奈饿死在这大街上也不会有人管的。
不过,这小女孩挺幸运,遇到了一位会管她的人。
“女娃子,你在这坐一会,我去给你拿点饭菜。”所谓的饭菜不过是艺妓和游女们吃剩下的食物。
“嗯,谢谢。”
说着,宫下奈奈靠着墙壁,借着室内的点点灯光把鞋子脱下,揉着酸痛的脚踝。
直到嬷嬷将冷冰冰的饭菜拿来。
“女娃子,你叫什么名字?”嬷嬷有些心疼地看着宫下奈奈消瘦的身体,一点也没有小孩子该有的圆润。
“我叫宫下奈奈,你也可以叫我奈奈。”她不会为人处世,这些说辞都是苇名乱步花上几天教导她的。
幸好出身只是决定了宫下奈奈的家境,并没有决定她的智商。
“奈奈啊……很不错的名字呢。”这位年长的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嘴角微微上扬。
但这抹笑容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宫下奈奈的遭遇无疑是这个时代的一桩悲剧。
“所以……我可以留在这里吗?我会干很多活的。”
银月悬空,除了青楼还在灯火通明外,百姓们已经入眠了。
“这个……”
虽然嬷嬷看上去是整间青楼的话事人,地位是跟老鸨一样的存在,但说到底支撑玉莲阁的到底是谁?
毛穗钰野,一个有吸引力的花魁才是一间青楼的底蕴所在。
正巧,那位冷酷的花魁来了。
月光下,风带动着浴衣摇摆,修长洁白的大腿若隐若现。
事实证明,美人只要站在那里便是一片景色。
而这次的毛穗钰野没有戴上狐狸面具。
很美。
若要用很俗的一句话来说,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样。
“你叫……宫下奈奈对吗?”
“对。”
“你明白进入青楼意味着什么吗?”
“明白。”宫下奈奈当然不是傻子,但也有不少的青楼是招收幼童打杂的。
对于这些幼童常常只需要给饭吃就行,单论性价比,可要高出成年人太多。
只不过有一个事实,这类幼童往往不到成年便会失身。
世界上喜欢幼童的人也不在少数。
所以即便青楼没有硬性要求,但依旧避免不了被强暴的风险。
毛穗钰野看着那双始终坚定不移的眸子,内心都开始动摇了。
至于为什么动摇,除去她漠视人类生命的一个原因外,毛穗钰野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她不是人,是一只可以直面他人内心的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