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街大道因为是商业街的特性,建筑都是住房商铺一体,第一层做买卖,第二层开始住人。
只有一片临江的房屋不是如此,而明街大道11号就在这个地方。
“这里好安静……”
“确实。”
江对岸才是热闹非凡的商业街,这里虽然算是明街大道的一部分,但却隔了一条江,并没有多少人喜欢来这里逛街。
晚上8:02。
一个男人急匆匆地跑回家里,他神色凶煞,眸子里装满了狂躁。
“臭婆娘,我回来了,快开门!”
敲门的声音很大,男人的的嗓门更大。
“黄飞,你还回来干嘛!”
防盗门内的木门悄然拉开一条缝,那是一双通红布满血丝的眼睛,其中的疲惫仿佛要将人压垮。
“我回来干嘛?当然回来拿钱啊。”
看见自己的老婆,黄飞的眼神似乎也不再那么凌厉。
“家里已经没钱了!你到底还要怎么样?你已经把黄嘉宇害成那样了,你还想怎么样!”
女人愤怒咆哮,她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十几年前,黄飞被好友背叛,在职位上升到过程中败了。
熬了几十年,原本当上总经理的梦想就这么破灭了,还要被赶出这间公司。
十几年啊!这是一个男人的青春,是一个男人最好的十几年,蹉跎了那便真的是挥霍人生了。
那天黄飞抱着箱子,里面装的重要或不重要的物件。
他感觉像是做了一场升官发财的梦,现在梦醒了。
麻木地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黄飞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他恐惧了。
那一路上,有的情侣吵架,有的家庭和睦,有的忙碌工作。
形形色色的人,多到数不过来。
而属于自己的归属在哪?男人如此问自己。
抬头一看,已经到了自己儿子的小学,那时黄飞还有钱供黄嘉宇读昂贵一点的学校。
放学铃响了,黄嘉宇跟同学有说有笑地从同学走了出来,便看到黄飞痴痴地看着天空。
“爸爸?”黄嘉宇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啊……”回过神来,自己的儿子已经牵上了手。
“今天爸爸来接我吗?”
“是啊……”黄飞说话断断续续,“嘉宇……你喜欢爸爸吗?”
闻言,年幼的孩子自然愣了一下。
“当然喜欢了,最喜欢爸爸了!”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能让一向严肃的黄飞问出这句话,那一定经历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黄嘉宇不是穷人的孩子,但却意外早熟。
看着儿子的脸,黄飞下定了决心,把那箱子里的东西全特么扔了!
什么狗屁大公司!我一个人也可以开一间公司,到时候我看谁敢炒我鱿鱼!
回到家后,吃完一顿温馨的晚餐,黄飞便对自己的妻子说。
“我被炒鱿鱼了……”
听到这个消息,妻子也是怔了一下,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责怪
“那就被炒鱿鱼呗,我相信以你的能力肯定可以东山再起的。”
她说的没错,黄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但行事却非常狠!从不给敌人或自己留下退路。
在之后,由于家里没钱了,便只能让黄嘉宇去读公立小学,稻田香小学……
在黄嘉宇上公立小学的这段时间,意外又发生了。
黄飞因为急于赚钱,走了违法之道,而性情也是大变。
脾气日益暴躁,辱骂妻子的次数逐日上升。
家对于黄嘉宇来说应该不再是庇护所。
终于,在黄嘉宇五年级时,黄飞被警察抓了,涉嫌贩毒,以及包庇毒贩。
去到现场,妻子才知道黄飞所谓的事业。
就是一间公寓,给吸毒者提供吸毒的一个场所。
同年,追债的人追到了家里。
黄飞用高利贷买下的公寓楼,此刻因为利息滚利息已经到了一个很恐怖的程度,是妻子根本负担不起的程度。
于是,妻子只好将这房子卖了还债,去明街大道租房子住。
后一年,黄嘉宇在上六年级时,突然感觉肚子痛,腹泻,头发竟然也开始掉了。
这样的症状持续了一个多月,然后一个叫做文小丽的女孩从教学楼楼顶一跃而下,伴随她死亡的还有两千多名铊中毒的师生。
大部分人都死亡了,只有少数像黄嘉宇这样的人活了下来,但由于铊中毒,得了神经病。
十几年后的今天,黄飞又回来了。
在监狱的时光并没有磨灭他对创业的向往,他已经疯魔了。
“你再相信我一次,这次我一定可以的!你知道的,如果我创业成功,那就是真的飞黄腾达了!”
这饼画得很大,但只要是个人都清楚黄飞现在的状态,更何况他已经无数次对妻子说过这句话。
最后换来的不过累累的债务,以及十几年的牢狱。
黄飞诉说着他幻想的创业之路,越说越兴奋,但他的妻子只是沉默着,相隔一道防盗门,妻子只是可悲地看着他。
“只要……”黄飞渐渐地也说不出话来,那双因为他而失去神采的眸子,在无言地拒绝他。
“黄飞,我们已经离婚了……”
“离,离婚……”
这两个字伤害非常大,让黄飞不断地呢喃。
“不!”下一刻,黄飞充血的眼睛瞪大地盯着她,疯狂摇拽防盗门。
“谢俞,你必须帮我!不然我会死的!”
声音癫狂,以至于让寂静的明街大道11号都听到了男人的嘶吼。
“嗯,楼上有个很恐怖的男人呢。”川上江日樱玩弄着折扇毫不在意地说道。
“对啊,没想到第一次独自出诊就遇见了这么棘手的事。”
“很棘手吗?”
“对于那对母子来说很棘手,但身为医生,只要是病人都得治。”
走进楼道,江子孺便看到黄飞。
“姓名,黄飞。年龄,不知道。性别,男。事业,贩毒。经历,不知道。病症……欠打。”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江子孺口中念念有词,从声控灯照不到的黑暗中缓缓浮现。
“你,你是谁?!”
“我?我是长安最好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
男人不解地看着那飘荡的白大褂,刹那,锁门的声音响起。
那是这栋楼的大门。
黄飞吞咽了口水,不安地问。
“你来干嘛?”
“当然是治病啊,我的病人。”
说着江子孺抬起手,轻轻地抓起黄飞的脖颈。
一股难以言表的窒息感充斥着男人的身体。
只见少年的整条手臂同时化为【水型】,被他接触的黄飞也渐渐看不清人样。
从脖子开始,鼻子,眼睛,整个脸部都垮了下来,像是一摊粘液般挂在谢俞家的防盗门上。
从上往下,黄飞已经成了一滩水渍。
“这就是你从那里获得的能力?”川上江日樱也从阴影中走出来。
“对啊,还挺好用……”不对。
【那里……是哪里?】
眼见江子孺的神情一挫,川上江日樱笑了笑。
“为了自己徒弟,连自己都可以骗过去呢。”
她似乎知道些什么,江子孺也很想问下去,但谢俞的质问却打断了两人。
“你们是谁?”
望着那滩唯一能证明黄飞存在过的液体,谢俞竟是松了一口气。
这下再也没有人来打扰自己和小宇了。
“刚刚的自我介绍没听到吗?那我就再来一遍好了。”
这会不同于刚才,谢俞可是病人黄嘉宇的母亲。
少年咳了咳嗓子,然后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衣袖。
“我姓……何,是一名心理医生,你可以叫我何医生。”
刚刚杀完人的恶魔,竟然自称医生?换谁也不能信。
“长安最好的心理医生就是这样杀出来的吗?”
闻言,江子孺无奈地笑了一下。
“谢女士,杀人只是我治疗的手段之一,面对像黄飞这样的无药可救的病人,死亡是他的救赎。这也是为什么我可以成为长安第一心理医生的原因。”
这样的解释很明显站不住脚,连证件都不展示,就说自己是心理医生,而且听上去还杀了不少人。
谢俞这么死死地盯着门外的两人,不仅这个男医生很不对劲,那个穿着粉白和服的女人一直在用折扇挡着自己,也非常不对劲。
晚上8:45,江子孺看完手表有些无奈。
“谢女士,你这样是会耽误黄嘉宇病人的治疗进度的。”
“什么黄嘉宇,我这没有这个,也不存在什么精神病,你们快走吧。”
这下江子孺是真有些烦了,不知道是何顾怡的问题还是江子孺自己的问题,为什么单独出诊就会面对这样的阻挠?
不过答案显而易见,利用异能杀人,在他人看来绝对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存在。
“谢女士,不用装傻充愣了,你有一个儿子,今晚二十岁,在小学六年级时,经历过一场超大型的集体铊中毒,其中两千多人都死了,而你的儿子很幸运,只是得了神经病,没有死。”
慢慢的,谢俞的脸色缓和了。
虽然不知道江子孺是怎么知道的,但她确实有个叫做黄嘉宇的儿子,并且情况一样。
黄嘉宇病了十多年,病得很严重。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我从来没有预约过任何心理医生。”
“不,你预约了。”江子孺拿出本小册子,“八年前的今天,你儿子得病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预约了。”
“这……”谢俞错愕地看了看江子孺,又看了看川上江日樱。
半晌,还是将他们放了进来,因为一扇防盗门是困不住异者的。
刚进入屋子的那一刻,一股难以言表的味道率先涌入江子孺的鼻端。
随即便是满目疮痍的屋子,到处都是破碎的瓷片,餐桌也被掀翻,饭菜洒的到处都是。
回头看了一眼,川上江日樱。
此刻的少女,也是眉头一皱,用折扇隔绝空气,因为实在太臭了。
“按照病历上的信息,黄嘉宇是患有狂躁症,这些是他弄出来的吗?”
“嗯……”
这屋子一共两个房间,门口正对着的就是黄嘉宇的房间。
从门锁和上边的痕迹来看,每一次进入房间,黄嘉宇都会非常用力地将门关上。
这是狂躁症的病症之一,而时不时发狂也属于病症。
“能把黄嘉宇叫出来吗?”
“……你觉得呢,何医生。”
“额,那我自己去叫他。”
踩着遍地的瓷片,鞋底发出沙沙的声音。
“黄嘉宇,你在吗?”
按照何顾怡的医生心得,必须要尊重病人,给予病人足够的隐私,并且平等地对待。
敲门声四起,川上江日樱只是坐在沙发上等着江子孺吃瘪。
而谢俞已经预料到自己的儿子会说什么了。
“滚!”
江子孺:“……”
【必须尊重病人……平等的对待……】
“黄嘉宇,我们出来聊聊吧,我知道很多事情,比如文小丽。”
这次,房间内一片寂静,文小丽这个名字对于黄嘉宇来说具有特别的意义。
关于稻田香废校的记忆,断断续续,模模糊糊 ,不过要想得知文小丽的消息并不难。
因为这个女孩是当时唯一一个跳楼自杀的学生。
房门缓缓打开,那拉开的一条缝里,是一只跟谢俞一样疲惫的眸子,仿佛黄嘉宇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觉。
“进来吧,我不喜欢在外面说话。”
“好啊。”江子孺眼睛微眯,和善地笑着。
与外边明亮的大堂相比,黄嘉宇的房间只有一盏台灯亮着,窗帘被他封得死死的,就连门缝也要用黑色布条遮挡。
这位病人似乎……很怕光。
“你怎么知道文小丽的?”嗓音沙哑,似乎因为经常嘶吼而导致的音带损伤。
“你要不猜一下?”
“不说就算了,文小丽的事,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
“嚯,既然你知道这件事这么简单,为什么还要问我,如果我告诉你,是百度告诉我的又如何?文小丽在你心中很重要?”
言语是柄刀子,运用得当就可以撕开他人的伤疤,只不过江子孺不像是来治病的,更像是来找茬的。
“你特么的!给你逼脸了是吧。”
被江子孺说中了心事,黄嘉宇顷刻暴起,死死地抓住少年白色的衣领。
强大的推力导致江子孺止不住地往那窗台倒去。
不过好在有书桌作为他的支撑点,不然可能就真倒了。
“狂躁症吗啊……”江子孺喃喃自语,“演技挺烂的。”
原本正打算对着江子孺这张帅脸打上几拳的黄嘉宇瞥见了那一抹弯起的嘴角,以及喃喃自语的这句话。
“好了,小子,快松开你的手,不然下一刻从这房间飞出去的就是你。”
下一刻,江子孺便抓住了黄嘉宇的手腕,一点一点地将其拉开。
“你,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病人的话,那医生准则也不用遵守了。”
说完,江子孺便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
“狂躁症,并不是一种只会无脑发狂的症状,大多数的时候表现为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比如,上一秒还在跟别人开玩笑,下一秒就突然打人,这是狂躁症所表现出来的社会性。”
“不过,你很聪明,知道出门便会暴露自己是正常人的表现,所以一直待在家中,不与他人有社交,就无从证明社会性,因为这间屋子里,只有你的母亲和你。”
“母亲的悲伤和你无理取闹的行为,可以被迷惑为社会性,这是第一点。”
少年伸出第二根手指,示意黄嘉宇看看自己的窗台。
“不,不见了!”
“我想问一下,什么不见了。”
即便是这种情况下,黄嘉宇依旧咬着牙不打算说出实情。
“让我猜猜,是这个吗?”昏暗的灯光,那粉红色的水杯上贴着便条。
【小宇and小丽】
字迹歪歪扭扭,但却不是正常的字不好看,反而像是,手被打伤一起用力就会痛,而导致的字迹潦草。
“你到底要怎么样?!”
他已经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这个水杯是它最珍视的东西!
“不要吵,让我继续猜猜,小宇和小丽指的是,你和文小丽,并且这水杯很有可能还有另外一个,你和文小丽关系应该不错,但为什么和文小丽关系不错就可以全身而退?”
这是江子孺不太理解的一个点,他似乎忘了些什么,就在那稻田香废校里。
“够了,真的够了,为什么你们这些人都要来打扰她!明明活着已经够辛苦了,明明连让自己生存都要用尽全力的人,你凭什么说三道四!”
崩溃的情绪宛如细雪般飘落,只不过上天没有下雨,长安也不会下雪。
“你懂什么?自以为是的家伙全部都去死吧!你以为用拳头吓吓我就可以了吗?你以为打我就会令我屈服吗!放狗屁吧你!”
此刻的黄嘉宇不像是一个二十岁的成年人,更像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正在向命运诉说着不公!
【稻田香废校隐藏任务触发】
【木棉花的花期】
这时江子孺似乎想起了一句话。
【当一个人指责你是暴力,当两个人指责你是排挤,当三个人指责你是霸凌,但当2134个人指责你时,那他们就是正义】
以往口齿伶俐的江子孺也沉默着,相较于小宇和小丽的经历,他没有一句话要反驳。
夏天来了,木棉的花期过了……
“啊啦,被人骂到还不了口呢。”
房门被推开,川上江日樱饶有兴趣地看着江子孺。
“不过,你真是聪明啊,连这一步都想到了呢。”
感慨中,少女拿出了一个水杯,蓝色的,上面写同样贴着便签。
【小丽and小宇】
这一行字写得异常端秀,与粉色水杯的截然不同。
就在江子孺震惊,川上江日樱为什么会有这个关键物品时,系统慵懒的声音模糊了一切。
【新手任务三,不要遗忘,进行50%】
“好好想想吧,答案都在记忆里。”
川上江日樱的声音戛然而止,紧随而来的是夏日的蝉鸣,还有……雨。
不,不对,那不是雨。
透过教室的窗户,几朵褐红飘落。
夏天到了,木棉的花期也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