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不会等你,但请善待过去的自己】
“小兴,你想不想再见阿叔一次。”
“再见阿叔一次?”
再见这个词,对于小兴来说很简单,但在江子孺看来,如果不赶紧回去,阿叔就会离开。
而自己也再也记不住他的样貌。
【照顾好小兴】
这句话对于他来说,本能地觉得是十分重要的信息,所以当江子孺回到现实后,一定要找到这个阿叔。
“阿婆,我们待会再来买菜可以吗?”
“……当,当然可以了。”
没有过多在意阿婆,拉着小兴的手就往回跑。
早上9:00,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多了很多东西。
有在路口拉客的“摩托佬”,那一辆辆出租车飞驰着。
果然,不出江子孺所料,在9:11再次见到这便利店时,它的模样已经变了。
木牌上的粉笔字断断续续,依稀的只能看出【溪,利,店】这个三个字。
陈旧破败的门面,摇摇晃晃的门扉。
店内积攒着不知道多少年的垃圾,墙上还有小孩留下的“涂鸦”。
【黄昏是昨日的勋章,朝阳是明日的希望】
“阿叔……”
失落或许已经不足以说明小兴的心情,他的内心仿佛有什么缺失了一样。
“老江,你也会长大吗?”
【我也会吗……】
“老江,老江,我都这么【老】了,已经长大了啊。”
“那……那阿叔呢?他是不是因为长大,所以离开了我们?”
沉默,虽然江子孺不是老师……就算是老师应该也不会清楚,怎么去向一个小孩解释【离开】。
人是不会随着年龄的变大而长大的。
人是一种由环境造就的【特殊生物】,即便是同一个人,在不同的坏境里也会表现得不同,这就是人的复杂性。
“小兴,我有没有教过你一首诗。”
“什么诗?”
“少时离家老大回,乡音不改鬓毛衰……”
“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记得很清楚嘛,那小兴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望着空荡荡的便利店,和一大包小浣熊干脆面,小兴似乎在理解着什么。
“老江,你说过……”
“不。”江子孺摇了摇头,蹲下身看着小兴,“不要老江说,要小兴说。”
“小,小兴说?”
他迷茫地看着江子孺,不明白也不理解,所谓【意思】不就是……
“小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中年人,“你去问一下他从哪儿来的。”
“为什么?”
“问了就知道了。”
对于“老江”小兴很信服,于是屁颠地跑到那中年人面前。
“叔叔你好,请问一下,你来自哪里呢?”
那中年人有些惊讶于现在的小孩都这么胆大了吗?
“我好像没见过你啊,你爸爸妈妈是谁?”
“我爸爸妈妈是**。”
世界仿佛出现bug了,小兴说出的那几个名字被奇怪的声音哔掉了。
“哦!原来是**家的孩子啊。”
好似抓到了什么回忆一般,中年人苦笑一声。
“可是,我不认识你啊。”
“也是呢,这个地方已经没有人在等我了,那……我也该走了。”
一瞬间,中年人宛如秋风落叶般消失了。
“老江,阿叔也是这么消失的吗?”
“不,阿叔会回来的,这个地方还有像小兴一样的人在等他。”
这话听得小兴满头雾水,但时间却好像加快了一般,转眼便到了10:30。
回到菜市场,依旧热闹不堪,而小兴也遇到了熟人。
“小彤!”
“啊……小兴,你好。”
看上去和小兴差不多大的小彤,眼神有些不自然。
看见朋友,小兴很少高兴,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就要牵起小彤的手……
“小彤?”
可是,小彤却慌忙地把手收了回去,不该与小兴的目光对视。
【小孩子单纯的目光里藏着审判,会把人内心的邪恶给展露出来】
站在外边,看到这一幕的江子孺感觉不对劲,那女孩的眼睛里有着跟小孩子不同的东西。
那是距离,那是拘束。
“小兴,你为什么回来了?”
“我回来买菜啊,不买菜回家的话,要饿肚子的。”
“小兴……”小彤走到他的面前,然后盯着男孩的眼睛,“你真的是回来买菜的吗?”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兴的额头冒出了冷汗。
“小彤你干嘛啊!吓到我了。”推开了女孩。
“我就是回来买菜的啊,阿婆呢?”
“她啊,她回去了,回到了该去的地方了。”
【不对劲……】
在第一次来到市场的时候,阿婆说。
【小彤长大了】
可再次回来,小彤却并没有长大。
阿婆口中的长大很有可能不是指身体上的,更多的应该是心理上的。
可是……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小女孩突然长大?
“你为什么要回来?”小彤的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每一次呢喃,温度仿佛都会下降一点。
“小彤?”小兴疑惑地走了过去,然后轻轻牵起小彤的手,“没事吧,小彤,你的手好冷啊。”
【好冷……】
江子孺内心的不妙越发真实,在夏天还能让人感到冷的人,恐怕有点问题。
“小兴!”把那孩子拉到自己身边后,“该回家了,不然母亲会担心的。”
“可是,还没有买菜啊。”
“不用买菜了,因为已经做好饭了。”
带着小兴远离小彤后,江子孺才放下心来。
理论上来说,每一个环境都有它的底层逻辑,根据何顾怡所说的,新概念生命体【诡物】,江子孺大概有了一个猜想。
“小兴,你们家每天大概几点吃饭?”
“11:00吧,我也记不太清。”
“那好,我们现在回学校一趟。”
短短的几个小时内,江子孺带着小兴到处乱逛,就是为了验证一件事。
【回去】是否会带来破坏?
无论是从市场回到莞溪便利店,还是再回到市场,人物和场景都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
根据那句标语。
【你可以再回来,但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你甚至可以进行假设。
假设,小兴一直活在12岁的某一天,但他的朋友已经全部长大了。
越往回走,莞溪城中村的变化越大,孩子越发稀少,面色艰苦的成年人开始增加。
那一座座高楼随着倒退的脚步如海浪般升起。
最终,江子孺看到了这一所最开始的学校。
【莞溪小学】
并没有很破败,相反与【莞溪便利店】相比,跟干净,干净到空无一物。
保安亭处摇摇晃晃的老式挂灯频繁闪烁,校园内的各种试卷以及文件被风带着到处走。
“老,老江……”
下意识地拽紧了江子孺的衣服。
这时,一张邀请函飞进了他的手里。
【家长会邀请函】
莞溪小学并不大,教学楼与综合楼连在一起。
正东方向的就是教学楼,正西方向的就是办公楼。
一共五层,算上一楼,总共六个年级。
一年级的教室里桌子椅子包括头顶的风扇全部撤走了,只留下黑板。
就在江子孺继续往上走时。
“老江,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只不过是跟着江子孺去了几个地方,而这些熟悉的地方现在全部变得陌生,诡异。
“……现在还不行,再等一等。”
还不等江子孺继续说些什么,后脑传开一阵冰凉。
【纸飞机】
他松了一口气,因为提示终于来了。
“小弟弟,这样破坏孩子的美梦真的好吗?”
……这不是来提示了,是来谴责自己了。
“小兴,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
“好。”
“你想要继续长大吗?”
对于小孩子来说,长大意味着什么呢?
离开?自由?
我相信大部分人小时候都说过。
【如果我明天就长成大人该多好?】
但小兴呢?江子孺本能地觉得小兴不一样,虽然他看不清小兴的脸,也不懂得小孩的心思是怎么样的。
但就凭一点,江子孺就可以理解小兴。
【我还没成为无趣的大人】
关于是否【长大】,是一个严肃的问题,至少在小兴看来是如此。
“我……”权衡利弊这个词并不适用于小孩子身上。
“没必要。”
“……嗯?”小兴看着江子孺,有些疑惑。
“我的意思是,没必要想这么多,不想长大的话,那就永远不长大好了。”
“我?我可以永远不长大吗?”
“当然,不想长大那就一直当个小孩。”
“可是!小彤,阿叔,还有很多人都长大了,他们马上要离开我了。”
“那就离开他们。”
闻言,小兴的眸子里多出了些不可思议,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道路。
“走吧,在彻底结束之前,我们还有时间。”
莞溪小学一年级到六年级几乎没有变化,但唯独一个班级例外,那就是六年一班。
课室里摆放着桌椅,桌面上还有被风翻动的课本,黑板上写着一句话。
【若我再许少年时,一两黄金一两风】
下面是老师的注释,也许是“老江”写的。
【少年是新生的朝阳,是冉冉升起的新星,也许在享受青春的过程中,我们会不断犯错,不断长大,直到成为一个……瞻前顾后的大人,所以,我认为,不想长大,即便是这种想法也是正确的!任何人都可以活在童话中】
“看来,老江真的是一位很好的老师呢。”
看着黑板,小兴沉默着,不再说话。
时间也来到了11:45。
一栋红色的小平房出现在江子孺的目光里。
【红色的房子,很危险】
这是那位司机给他的警告,但天才向来是鹤立独行的,因为江子孺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死在旅途刚开始的地方!
进入房子内部,第一眼便是简朴干净的装修风格,以及淡淡的饭菜香。
面容稍好,带着满脸温柔的妇女,用手撑着沙发睡着了。
“妈妈!”小兴看到母亲,一切的不美好都烟消云散。
“你好,我是小兴的老师,姓江。”
“啊……”妇女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你好,江老师。”
“小兴,你怎么这么晚回来?”
“小兴去阿叔那玩了。”
得知自己的孩子去别处玩游戏了,妇女也不生气,摸了摸小兴的头,然后温柔地笑了一下。
“先吃饭吧,咳咳!”
突然剧烈的咳嗽,让妇女猝不及防地失神,好在扶着椅子才没有摔倒。
“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没事……”那孩子的眼睛仿佛能反射出世界上的任何一种情绪。
面对着这道目光,妇女只能勉强起身。
“没事的。”
就在妇女起身的一瞬间,纸飞机从窗外精准地飞了进来。
【你已经不行了,对吧】
看到这句话,妇女脸色惨白。
“诡物是由人的负面情绪组成的,看来是真的没错呢,医生。”
没有意外,何顾怡在江子孺说话的那一刻,就进了屋。
“我怎么会骗你,小弟弟。”
“笑得真痴女啊,何医生。”这次江子孺加上了姓氏。
没有理会江子孺的讽刺,看了看呆滞的小兴,然后对妇女说道。
“咒既是美好也束缚呢,自己一个诡维持这么多年的幻境,早就不行了吧。”
面对这看起来就来者不善的两人,妇女下意识将小兴护在身后。
“别担心,我是一名心理医生,这是我的名片。”
从胸口拿出一张名片,上面写着何顾怡三个字。
“滚!”妇女排斥地将名片拍掉,“我不需要看心理医生。”
“但你的儿子需要。”何顾怡将地上的名片捡起,轻轻擦拭了一下,然后饶有兴致地看着小兴。
“如果我的资料属实,那这个孩子,原名应该叫,鈡佳兴,他患上了一种特殊的病,身体的发育永远停留在了7岁。”
“与普通的侏儒症不同,侏儒症患者哪怕不会长高,但皮肤是会衰老的,可鈡佳兴无论是瞳孔,皮肤,骨龄,都显示停留在七岁。”
“并且在鈡佳兴12岁那年,他患有绝症的母亲死亡,此后,他的智力便一直没有提升,在生活中也只能去干送外卖,洗碟子这种脏活累活。”
合上了那本写满患者的小册子,何顾怡面带微笑地询问。
“请问一下,张女士,你的儿子鈡佳兴为什么会智力缺失呢?”
【智,智力缺失?】
坚毅的眼神第一次出现动摇,无论是小兴的美梦也好,张女士的美梦也罢,此刻都在缓慢地崩坏。
“我……”
“我来提你说吧。”
可能是觉得站着不舒服,坐在沙发上,准备用现实狠狠地击垮这位母亲。
“因为,你太强了。你死亡的那年,鈡佳兴才12岁,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并且你的丈夫也因为你的原因跑路了。”
“你害怕,鈡佳兴会没有饭吃,会被人欺负,在这般情绪下,你成就了普通诡物几十年都无法提升到的实力。”
“于是,你驻扎在莞溪,为鈡佳兴建造了一座新的【莞溪】,那里每天都重复,没有烦恼,没有压力,每一个人都不会长大。”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一件事,【咒】是诡的本能,当诡的情绪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时,便会对其造成影响。”
“正是因为你,导致鈡佳兴的智力一直停留在12岁。”
这一番话,不仅震惊了江子孺,也让这位母亲无法接受。
【原来是这样吗?】
这位母亲痛心疾首地看着小兴那张稚嫩的脸庞,一行血泪从无神的双目中翻涌。
“你懂了吗?小弟弟。”
“我?”
“咒既是美好也是束缚,所以不要太爱一个人,这样的爱对别人来说或许是诅咒。”
【在母亲的眼里,自己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