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圆

事情就这样尘埃落定，宫中众人再也不敢对柔婉有丝毫怠慢。五月初，柔婉首次踏出了承乾宫，前往城墙为家人送行。

赫舍里.柔婉玉蕊 阿玛额娘现在应该出了城了吧？

玉蕊向风口挪了几步轻声劝道。

玉蕊主子老爷夫人现在怕是快到驿站了，这里风大，您身子也不好，咱们回去吧。

柔婉痴痴地凝望着远方，视野仅及远处起伏的屋脊。那模糊的轮廓仿佛隔了千山万水般遥远，泪水在眼眶中悄然凝聚，却迟迟未落。一只麻雀忽然从她身前扑棱着翅膀飞过，她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小小的身影，直到它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无力：

赫舍里.柔婉远离这是非之地也好，只是玉蕊啊，他们一走这世间对我的爱又少了几分啊。

玉蕊上前拉住了柔婉的手柔声道。

玉蕊主子，三少爷还在呢，奴婢也会陪着你的。

柔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走下了城墙。站在城墙上，视线所能及之处，唯有远处那几个模糊的影子。更多的是那连绵不绝的红墙绿瓦闯入眼帘，那无尽的红墙绿瓦啊，像是一道道无形的锁链，仿佛将她的一生都编织进这牢笼之中，紧紧束缚着她，让她不敢再多看一眼这困住自己的世界。

柔婉的复出是在永珹的满月宴上，这标志着她正式重返宫廷生活，是皇帝精心策划的一场盛大的欢迎仪式。作为皇子名义上的额娘，她像一具精致的提线木，被推到了舞台中央，没有人在乎她的意愿，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对的，这是荣耀的。

成为了所有目光的焦点。随着宴席逐渐散去，夜色如墨般深沉，皇帝留在承乾宫，在两人对座，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周围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快要宫门落锁，整个宫殿陷入了一片寂静。柔婉放下手中翻阅的书卷，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重的宁静

赫舍里.柔婉皇上今晚可要留宿。

皇帝正思索着如何措辞以才能留下，柔婉却意外地先打破了宁静。皇帝微微一怔，随即故作镇定，缓缓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试图以此掩饰内心的波澜。

弘历嗯，今日就留宿吧。

柔婉起身行了一礼。

赫舍里.柔婉臣妾先去吩咐他们预备东西。

皇帝放下手中的茶杯，目光落在眼前的书卷上，但实际上一个字也未曾入心。他故作镇定，轻声开口道：

弘历可

夜深人静，柔婉洗漱完毕，长发如墨般披散在肩上。皇帝半倚在床上，借着微弱的烛光，凝视着床头的《法华经》。柔婉轻掀被角，缓缓躺下，皇帝放下手中的书卷，温柔地抚过她柔顺的发丝，手指渐渐下滑。屋外灯火已灭，空气逐渐燥热让人难以入眠，不知何处传来猫儿的叫声，更添了几分夜的寂寥。

温存之后，柔婉望着身旁沉睡中的帝王，心中却无丝毫倦意。轻轻翻身，她凝视着帐幔上精致的花纹，等到耳边传来玉蕊等人在外忙碌准备洗漱用具的声音。柔婉缓缓起身，玉蕊为她细心梳妆时，嘴角始终挂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赫舍里.柔婉今日怎么了这么高兴。

柔婉挽起了一缕发丝悄声说道。

玉蕊您肯放下心结与皇上和好如初破镜重圆当然该高兴了。

柔婉在脸颊上扑了一层薄粉，随后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语气平和而淡然：

赫舍里.柔婉破镜虽可重圆，却难掩裂痕；碎玉即便复原，瑕疵犹存。所谓重圆，不过是因为那镜本未曾真破，那圆也未曾真缺，或者本就不是镜。只是世事变迁， 总要前行。

玉蕊仔细地将长发盘起，轻轻插入珠钗固定在乌黑的发髻之上。她左右端详着镜中的柔婉，满意地轻启朱唇说道。

玉蕊不管您说什么， 现如今的结果总是好。

柔婉戴上耳环，浅笑不语。刚理罢晨妆，便听得内室传来动静，知是皇上亦将起身。她缓步上前，欲为皇上更衣，从丫鬟手中接过衣物，却不料皇帝轻轻一摆手，示意无需多礼。

弘历让他们来吧，昨日也累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赫舍里.柔婉臣妾不累，病了这些日子也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早起一些正好陪皇上一起用早膳。

柔婉没有强求，只是在一旁绞了帕子递给皇帝擦脸。

皇帝接过擦了脸穿戴好，笑着牵起她的手走向，摆饭的八仙桌。

弘历你呀最懂事了，要是身体不好，就不要勉强，皇后大度不会怪罪的。

赫舍里.柔婉皇后娘娘关怀，臣妾也不敢太放肆。

柔婉为皇帝盛好了粥，随后坐下来与他一同用早膳。正吃到一半时，李玉神色凝重地匆匆而入，附在皇帝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帝听后，猛地一拍桌案，碗筷被震得飞起，碗中的粥也洒了一地。屋内众人皆吓得跪倒在地，气氛骤然紧张。过了许久，皇帝才缓缓起身，伸手扶起了柔婉，声音柔和按抚

弘历下面奴才不会办事儿，与你无关，朕让他们重新备一份早膳。

说完又看了李玉一眼。

弘历还不下去办事儿。

李玉是

李玉连忙从地上起身，心中暗自嘀咕：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啊。冷宫荒凉，如今竟连蛇也过凑热闹，真是祸不单行。他不敢耽搁，迅速吩咐下去准备早膳，同时命人彻查此事的来龙去脉。

早膳就在这样的氛围下结束，吃完饭送走皇上，柔婉见皇上那般急匆匆， 怕又是出了什么事情，只是不知道这回到底是前朝还是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