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李云睿最近的心情很不好,这是她身边侍候的人心中共同的默契。
先是自己的头发一夜之间莫名其妙就消失,后是因为女儿的婚事去哀求太后而被赏了一巴掌。
最让她控制不住情绪的就是,庆帝居然也开始对她心生不满,明里暗里的对她一顿指责。
往日里面上还能带着温婉笑容的长公主殿下开始阴晴不定起来,宫里的宫人们恨不得都躲着她走。
据可靠消息传出,长公主殿下心情不好的同时又多出来了个新爱好,就是身边侍候的宫女们一批接一批的换,就挑那容貌秀丽,头发长的好的来身边伺候。
但伺候的时间及为短暂,一天的功夫都没到,就换下一波人接着来,宫女们倒是也没受什么伤,就是走出长公主寝殿的时候,头发都会少上一大截。
这消息一出,即使平日里李云睿出来的时候都顶着从别人头上剪下来的头发示人,可但凡见到她面的,都会忍不住去想长公主头发被剪完以后是什么模样。
任何人都不例外,更有那好奇心旺盛的,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那眼睛滴溜溜的往李云睿头上去瞄。
李云睿面上依旧笑的温柔,暗地里却几乎咬碎银牙。
范清绥干这事儿的时候,完全没考虑过这消息会被传出来,她想着以李云睿的手段,顶多就会被周围贴身的侍女知道而已,谁能料到这女人居然连消息都不封锁,任由其被人议论纷纷。
这点倒是范清绥冤枉她了。
不是李云睿不堵下面人的嘴,而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听见屋里动静担忧之下不顾规矩闯进来的侍女没控制住自己的嘴,一声‘长公主头发怎么没了’一出,满殿的人都听到了。
那话跟长翅膀了一样,飞的极快。
除了李云睿自己寝殿里的人,还有奉太子殿下之名前来送解酒汤的侍女,甚至连难得在宫中留宿一晚的李承泽路过时都听到了。
听到‘长公主头发没了’那句话的时候,李承泽第一反应是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要么就是自己宿醉后还没清醒,又出现了幻觉。
可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答复的时候言之凿凿,非常确认长公主的头发确实是没了。
但也不能说是全没了,至少头上还留了那么一点。
李承泽是不相信宫人们口中的闹鬼之说,当然了,他也更不会认为是李云睿自己剪了的。
他这姑姑平日里虽然有些疯,可却也没疯到拿自己下手的地步。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要知道太后娘娘听到这消息的时候还很是不愉了一阵,李承泽觉得他姑姑目前还没有疯到这般能直面挑战皇室尊严的勇气。
既不是鬼神之说,也不可能是李云睿自己动手,那这满京都之内,又有谁能躲过皇宫之内的重重守卫,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长公主的房间,给她剪了个头发?
李承泽不由陷入了深思。
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似乎还有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宫里的人站在了他面前。
只是他一直没能分清那到底是幻觉还是其他。
思索了许久也没得出答案的李承泽只好把疑问放进心底,准备等那人回京之后再当面试探一番。
于是,范闲跟范清绥回京的第二天,范清绥早上起床后,连凳子都没暖热呢,她就接到了柔嘉郡主相邀她赏花的帖子。
这些年,李承泽没少打着柔嘉郡主的幌子约她见面。
若是原先,她还可以借着身体不适的名义来推了,可自昨晚回京后,她身体瞬息间竟是好转了许多,除了脸色苍白了点,时不时咳几声外,再没半点前几天病怏怏的模样,范闲看的啧啧称奇。
没了推拒的理由,范清绥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应下了。
她跟李承泽之间虽然闹了点别扭,可柔嘉郡主的面子却不能落。
主要这姑娘太过纯真,也是范若若京中唯一称得上是好友的闺秀,若是拒了这帖子,她怕柔嘉郡主会多想。
早膳时。
范建早早就去了户部当值,柳如玉也忙着给范闲置办四季衣物当一个贴心的好后娘,只匆匆用了几口,就出了门。
范思辙叼着个包子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去干什么了,范若若忙着看姐姐新送给她的一副粉蓝首饰,于是偌大的餐桌只剩下了范闲兄妹二人。
范闲半趴在那儿,哈欠连天。
范清绥往他嘴里塞了块软糕,问,“昨晚喝了多少?”
“不多不多。”
范闲口中嚼着软糕,含糊不清的开口,“也就几坛子。”
“难怪一身的酒气。”
说着,范清绥又捏了块软糕想要给他,范闲捂着嘴摇头拒绝。
“不吃了不吃了,范思辙不是说一会儿请吃饭么,现在吃饱了等会儿怎么宰他。”
转手把软糕送入自己口中,吃完,范清绥这才开口,“他昨日那般态度对你,一天的时间都没到,你还真相信他想跟你兄友弟恭一番?”
范闲又打了个哈欠,懒懒道:“甭管他今儿个想干什么,这饭他是请定了。”
……
范府马车上,腾梓荆在驾着车。
车厢内,范若若和范清绥坐在一侧,范闲背靠在主位,范思辙则是在另一侧坐立不安。
他万万没想到往日里不怎么爱出门的二姐居然也跟来了,一个三姐都够他受的了,再加上一个二姐…若是真让人打了范闲,那他差不多也完了。
想着自己居然还一大早就提前安排好的人,范思辙就苦了脸,连范闲给他橘子都神不守舍的给拒绝了。
范思辙想提前下车,被范若若给阻止了,他脸都快皱成一团。
怕什么来什么。
听着车外自己安排那些人叫嚣着让儋州那野小子滚下来的声音,在看看对面两个姐姐的脸色,范思辙闭了闭眼,心中生出一阵绝望。
拦车的人被腾梓荆三两下给打趴下,范闲拎着范思辙下车看热闹,范若若把车帘一掀,和姐姐一起看车外的情景。
鼻青脸肿的打手痛哭流涕的过来抱范思辙的大腿,哀求范府小少爷给他做主。
范思辙心虚加尴尬,一脚把人踹开,硬着头皮跟范闲打哈哈。
“那个,你认识他们么?”
“我不认识啊,你认识么?”范闲满脸无辜加惊讶,装的。
范思辙回头看看车厢里两个姐姐的脸色,讪讪一笑,“呵…呵呵,都不认识。”
打手还没搞清楚情况,依旧在哪儿喊,“少爷……”
范思辙气急,“闭嘴!谁是你少爷?!”
他给自己圆场,“也不知哪儿来的,怎么吓人少爷呢。”
气氛很是尴尬,腾梓荆都快要忍不住笑了。
范清绥只觉得脑袋疼。
看出其中端倪的范若若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范思辙,准备回府后再跟他算账。
情急之下,范思辙一把拉住范闲的手,语气诚恳,“我跟我哥情比金坚!”
范闲死死的咬着嘴唇,努力忍着不笑出声。
范思辙还在那儿发挥演技,“你们这些贼人休想挑拨离间。”
范闲觉得不给他颁个影帝的称呼简直都是浪费他的演技。
范若若心疼哥哥,又想教训弟弟,选来选去,挑中了一石居吃饭,范清绥也没拦着。
范思辙有些肉疼,可他向来惧怕范若若,只小声嘀咕了一句,也就认命了。
一个包着头巾的大姐上前来推销禁书,一听这话,范闲顿时不正经起来。
“这话听着亲切,大姐你还卖盘么?”
范清绥一个没忍住,又把手伸向范闲的腰间。
范闲头也不回的一把握住她的手,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范清绥挣扎几下,没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也就随他去了。
范闲单手拉着他妹,丝毫不给她偷袭自己的机会。
仔仔细细研究了这大姐不知从那儿搞来的红楼以后,范闲让范若若和范思辙先上楼,自己拉着范清绥跟着那卖书的大姐去深入探索其中缘由。
这顿饭吃的注定不平静,先是遇到了入京都时在城门处坑骗了范闲二两银子的王启年,那斯做贼心虚,一溜烟的就逃窜走了,
后是在范思辙小嘴叭叭飞快算出书利润的时候又来了个扫人兴致的郭保坤。
腾梓荆一见此人,就怒目圆瞪,声音愤恨。
“畜生!”
范闲在得知来人是谁之后,顿时明白其中原委,于是开始在心里盘算着想要揍他一顿。
郭保坤‘污秽杂书’之词似乎有故意挑衅之意,再加上禁书这话一出,范思辙顿时就忍不住了。
他噔噔噔跑下楼想要跟郭保坤理论,却被郭保坤三言两语激的失了理智。
再加上中间不知从那儿冒出来个贺宗纬出来搅乱,言谈越发激烈之间,双方竟然是开始动起手来。
他们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范思辙被人欺负,这不单单是挨打的事儿,更事关户部尚书范建的脸面问题。
范闲一出手,郭保坤那些只有蛮力的家丁自然不是对手,眼看着人被范闲一圈打飞,郭保坤恍然间惊觉这事态竟有些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慌乱间,他抬头看见一石居二楼并肩站立的范若若和范清绥,那不太灵光的脑子转动一圈,立马就换了个攻击目标。
“若若小姐,你身为户部尚书嫡女,怎会同这私生女亲密无间?”
范若若脸色一黑,范清绥却很是淡定。
郭保坤见她不说话,又洋洋得意道,“虽说这私生女有些姿色,可这身份上确实是差了一些,她与若若小姐不同,日后怕是也只能早早嫁与人为侧室,若是知情识趣点,我倒也可以考虑一下先收了她……”
他折辱人的话一句接一句的往外出,一看就是跟刚刚一样故意挑衅,他这话一出,范清绥的名字是要在京都的圈子里广为传播一阵了。
这话对郭保坤来说,算不了什么,顶多就是一段风流韵事而已,可却能实打实的毁了一个姑娘家的清白生活,让人不在安宁,甚至后半生都会陷入流言蜚语当中,
在场姓范得人忽然间都冒出来同一个念头。
打他一顿,在把这人的嘴封上。
范闲脸色黑了个彻底,范思辙开始扭头四处找趁手的棍子,躲在一旁的腾梓荆开始考虑着自己是否要蒙上面出来狠揍他一顿。
而范若若,则是端起一杯热茶,对着郭保坤的位置兜头浇了下去。
郭保坤被烫的跳起,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开始在原地蹦跶着喊疼,头上还顶着几片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