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清绥跟费介不熟,尽管跟范闲信件交往中有听他提起过,但是在京都这么多年,她一面都没有见过这个范闲口中‘有趣’的老师。
但她刚才探头往外看的时候,那马车车厢的帘子被风微微吹起,里面人的面容一闪而过,是她在京都为数不多的朋友。
林荞。
范清绥与她对视一眼,布帘落下之际,林荞微不可查的冲她摇了下头。
于是范清绥也把自己这边的车厢帘子给落下。
她半倚在软塌上,也没了看话本的心思,前几日临出京都之际,林荞还悄无声息的翻进她的院落里,二人还聊了许久。
临走的时候,两人还约着等林荞下次休沐日的时候一起喝酒,怎么这会儿她就出了京都?
范清绥不由得心生疑惑。
那边。
也是多年未见到师父的范闲很是激动,下意识的想要开口打招呼,可却看见费介也是手指竖在唇边无声的嘘了一下,然后冲着自己摇头。
范闲只好按耐下心中的激动。
两边车队擦肩而过后,腾梓荆松了口气,“幸亏我眼尖,刚才商队里大部分人都是四处的,还有啊,你老师那么厉害的人物都同行压阵,恐怕是有大事。”
闻言,范闲眼睛转动,然后若有所思的一笑,开口喊到:“停车!”
腾梓荆惊的瞪大双眼,“你干嘛?!”
范闲不言,抿唇笑的像只小狐狸。
范清绥一瞬间坐直了身体,速度极快的掀开棉被,边穿鞋边开口,“我也要去。”
腾梓荆疑惑,不知道她突然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范闲瞬间明了,却故意逗她,“你走的慢,我不带你。”
范清绥穿好鞋,往范闲身边一坐,然后伸手扯着他的衣袖,脸上带着笑,故意拉长了声音去喊他。
“哥~哥~”
“你就带我去嘛~”
车厢里两个大男人被她扬起语调刻意撒娇的模样弄的浑身一激灵。
范闲受不了她这样,于是立马举手投降。
在他答应那一瞬间,范清绥就立马收拢笑容,送开他的衣袖,又往旁边挪了挪。
范闲嘴角一抽,忍不住伸手点点她的肩膀,问,“这位姑娘,请问你是学习过川剧变脸么?”
范清绥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开口,“那可不,我深谙其道,刚才是免费片段,再想看就要收费了啊。”
“门票多少钱?”
范闲做出从怀里掏银子的动作,故意开口,“小爷最不差的就是银子!”
范清绥也很捧场,她双手合十连连鼓掌,然后夸张的开口问,“哇!难不成今天全场消费都是由范公子买单?”
范闲一个没忍住,被她逗笑,忍不住杵她一下。
兄妹二人说着只有他们彼此之间才懂的梗,腾梓荆听不大懂,有点迷惑,只觉得这俩人真不愧是一家人。
一样奇怪。
……
客栈外不远处。
范闲坐在树上,怀里揣着几个果子。
范清绥也跟着爬了上来,她穿着裙子,背上系着一个小包裹,有点碍事。
范闲还担心她的身体,正想拦一下,就看见她把裙摆往腰上一系,动作麻利的爬上了树。
等坐稳以后,她又把系在腰上的裙摆解开,范闲满脸无奈的看着她,“我怎么觉着你爬树这动作比我还熟呢。”
“嗨。”
范清绥踢踢脚,一言难尽的开口,“你不知道,这几年在京都可把我给憋坏了,之前在山里住的时候吧,虽然没出来过,但是住的地方也是按照那山谷的景象给仿建的,除了安全系数高一些,别的都一模一样。”
“我一个人在哪儿,也算是学会了不少技能,爬这树对我来说就是小意思,也就是去了京都以后,走到哪儿都要端着,也没机会在试。”
范闲揉揉鼻子,“听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又有点不想去京都了。”
范清绥还没答话,就听见有一道声音在树底下响起。
“不去可不行。”
兄妹二人动作整齐的低头一看,树下站着的身影正是费介。
范闲一瞬间就笑弯了眼睛,他就知道老师懂他。
……
范闲跟费介交谈的时候,范清绥很识趣的隔了一段距离在他们身后跟着。
直到费介提起言冰云的名字,她无聊到踢树叶的脚忽然一顿。
言冰云,鉴察院四处主办言若海的儿子,年少有为。
从费介跟范闲的交谈之中,范清绥心中的疑惑渐开。
腾梓荆,是鉴察院四处的探子,虽然这假传消息的幕后黑手暂且未明,可四处的人刺杀自家提司,当真是惹人笑话。
这个责任要有人来担着,四处的主办自然是逃不了。
言若海是四处的主办,言冰云是言若海的儿子,腾梓荆是言冰云麾下的人,林荞也是。
不过她跟藤梓荆不一样。
腾梓荆是才加入鉴察院没多久,而林荞却是跟言冰云从小一起长大的,称得上一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林荞多年前寻找李承泽的时候,不小心失足落下山谷,碰见被范清绥接着,就那天,她还见过言冰云一面。
那冷脸小少年只有在对着林荞的时候似乎才有情绪波动。
林荞也一样,因为一同拜师学艺的缘故,她对身为自己师兄的言冰云也很信任和依赖。
范清绥回范府之后,陈萍萍曾秘密让林荞去陪着她,没有别的心思,就单纯的想给她找个玩伴而已。
所以跟林荞在一起待着的时候,范清绥没少听她提起言冰云这个名字。
费介跟范闲交谈完,临走之前,还不忘拍着范闲的肩膀叮嘱他。
“下次再顺梨,你挑那肥的,胖的,那样的才甜,记住了啊。”
范闲抿着唇笑。
他才不会说给他那个梨是自己‘精挑细选’才选中的呢!
没遇着林荞,也没机会插口让费介帮忙把自己给林荞准备的东西捎带过去,范清绥有点郁闷。
她咬了口范闲摘的果子,顿时就被酸的脸都皱在一起。
看着费介远走的身影,范清绥心里升起一股由衷的佩服。
这牙都快被酸倒了,他还能面不改色的把梨子整个吃完,果然是经经过大风大浪的人,真能忍。
范清绥可做不到费介能面不改色吃完整个酸梨的地步。
她呸呸呸了几下,直到把口中的梨渣吐干净,这才小跑着去追范闲。
范闲早有预料,一听见动静就立马开跑。
边跑还边回头气她,“哎我说,你这体力不行啊清清,等去了京都老哥给你专门定制一套锻炼身体的方法,就先不用咱五竹叔给我那个强度了,慢慢来,至少可别跟现在这样没跑两步呢就气喘吁吁的。”
一听这话,范清绥很是不服气,她把袖子一撸,闷头往前跑的更快。
范闲依旧有余力边跑边去观察她的状态,在没发觉异常之后,心渐渐放松下来。
等看到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时,范闲猛然刹住了脚步,范清绥紧跟其后,一头撞到了他后背上。
伸出胳膊勒住范闲的脖子,范清绥喘着气,范闲被她勒住脖颈,也不挣扎,连忙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前方可能来着不善。
范清绥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正是刚刚他们见过的那辆马车,她当即就松了手,也顾不得跟范闲继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