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月色冷了几分,冬天的风刺骨的冷,屋内燃烧的木炭只发出零星微弱的光,风屿眠缩在床上,身旁只有一个冻得瑟瑟发抖的丫鬟,丫鬟弓着腰,为她捏紧了被角。
“王...姑娘,您要是生病了,我可怎么给老爷交代啊...”丫鬟叫小绿,正哭地泪流满面。
风屿眠皱了皱眉,她感觉头很疼,天昏地暗般的眩晕感持续地侵蚀着她,让她睁不开眼。:“别哭了..小绿。”
她的声音很哑,像是生了重病一样,此刻显得病恹恹的。
小绿抹了一把泪,不敢再哭出声音来,只是低声抱怨着:“王爷真的太对不起您了!这寒冬腊月,怎么连供应的木炭都不送!让我们怎么过啊...”
风屿眠艰难地坐起身,面容憔悴,唇色苍白。
也是...皇甫清觉得自己当真背叛了他,坚信自己与昔日的旧友勾结,又怎么会善待自己呢
他是赫赫威名的南安王,早已经不是当年一见钟情的那位少年郎了。
“呜呜呜姑娘...”小绿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风屿眠想说些什么,突然门外有人高声喊道:“王爷与侧妃娘娘到!速来行礼。”
她愣了愣,想站起来。门被踹开,一个红衣丫鬟走了进来,趾高气昂地吼道:“愣着干什么!不知道行礼吗!”
说话的人是绵竹,大王妃身边的一等丫鬟,整日里狗仗人势,嫉妒心极强。
昔日她嫁来南安王府为正妃,与皇甫清相敬如宾,这个丫鬟就明里暗里使绊子,三日前她因为侧妃陷害,被废了正位,沦落为通房丫鬟,第一个来欺负她的,就是绵竹。
“退下吧。”沈念霜的声音很媚,手指勾了勾绵竹。身旁,高大的男人面色冷峻,锦衣灼灼,硬朗的五官蒙上了清冷,目光复杂地看着眼前狼狈的风屿眠。
她就像生了一场大病,深冬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外衣,发丝垂落在手边,脸色惨白。
“风屿眠,你怎么这么狼狈?”沈念霜没有丝毫避讳,直呼她的大名。
“咳咳...”她笑着,笑地凄惨却美丽,像一朵盛开的白玫瑰,不染尘世。
“你说话啊!后悔了吗?背叛王爷去勾搭你的旧情人!”
沈念霜注意着身旁男人的脸色,果然,说完这句话,他的脸彻底冷了下来。
“旧情人?...哈哈哈”风屿眠强行挣扎着坐起身,玩味地捏着发丝,直勾勾地盯着皇甫清
“王爷也觉得,我去勾搭了旧情人?”
皇甫清没有说话,脸色铁青,手紧紧地攥成拳,骨节发白。
“当然了!你们青梅竹马十余年!你喜欢他当然正常!可是你怎么能放着王妃不做,去喜欢那区区医者?”沈念霜大声嚷道,不满地叉着腰。
风屿眠没有说话,低头不语。
“冷吗?”
皇甫清终于开了口,声音很哑,透露着一丝矜贵。
风屿眠没有回答,他目光沉沉,又开口道
“没有三天前三更时的雪冷。”
话一出,风屿眠脑子混乱的炸开,各种画面浮现出来,不断扰乱她的思绪。
三日前,她收到了纪煦安的来信,午夜三更,珉园相见,急事。
纪煦安从来不骗她,二人相识了十九年,她相信他一定遇到了危险,匆忙赶去,却忘了还在雪地里等待她一起放花灯的皇甫清。
她等了很久,没有等来纪煦安,却等来了沈念霜和皇甫清,皇甫清的手中,还拿着一封纪煦安的信,上面写着“三更,珉园,吾甚念你。”
她清楚地知道那不是纪煦安的信,却也无力反驳,沈念霜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堆和自己笔迹相同的信,上面全是郎情妾意的话,再加上她现在半夜三更在这等待纪煦安..
皇甫清当场发了疯,死命地拽着她大声质问是不是在等纪煦安。她被晃得头晕,点了点头。
风屿眠想到这,心中一阵苦涩,却也无法反驳。
那日以后,他废了自己的正妃之位,把自己关进了柴房一天,后来告诉全王府自己被废,成了一个通房丫鬟。
“你相信我...”风屿眠声音很小,细的听不见,风一吹就散了
他听到了,只觉得烦躁,相信她?怎么信?他们十九年的情谊,京城都传他们曾经如何如何好,要他怎么信!
“禁足。”
皇甫清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牵着沈念霜的手离开,留下她一人。
后来的几日,她愈发觉得身体冰冷,应该是病了,小绿也不见了,自己一个人在屋内,一日三餐都很简单。
半个月,她只觉得自己实在难受,颤颤巍巍走下床,拍了拍门:“有人在吗?”
没有人回答她。
“救救我,我好难受...”风屿眠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背抵住门,周围冷的如同身处雪地。
也是,化雪了...
她喊了很久,没有人理她。
风屿眠不想在白费力气,继续喊下去也不会有人来的。
她挣扎着走到桌子前,提起笔,思索了很久。
“纪兄,我还能撑到你回来吗?你还能为我...”
她打了一个喷嚏,瑟缩着放下笔,重新躺回床上。
三月一日,纪煦安策马从边疆一路返回,他听说了风屿眠的事,心中怒火万分。
终于,他一人来到南安王府,抽出剑
“皇甫清,出来!”
大殿之上,皇甫清眉目清冷,不屑地看着他,眼中却有着无法压制的恨。
“你想要她?她现在不过一个通房丫鬟。”
“你真是一个孽障!”纪煦安怒气冲冲,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三两步走到男人面前:“你终究不信她”
皇甫清没有说话。
“你就是一个被女人蒙蔽了双眼的蠢货!沈念霜能是什么好东西?”
纪煦安高声喊着:“我与风屿眠认识十九年,我只把她当妹妹,她自三年前宫宴就对你一见钟情,多好的一个女子,被你背弃!”
“你说那信是我的?你可知道沈念霜自幼习得书法,模仿字迹从来不在话下!”
“你又可知我在边疆救死扶伤,右手差点废了,静养了整整半年,前天刚恢复,怎么写信?”
皇甫清一句一句地听着,脸色愈发难看,捏紧了拳头
如果...如果他错怪了风屿眠...
“滚开!”纪煦安撞开他,冲进王府:“来人,带我去找风屿眠!”
小绿哭着跑了过来,抽噎着领他进了偏院。
风屿眠紧闭着眼,额头上虚汗不断。
沈念霜听闻此事,急匆匆跑了过来:“纪煦安你做什么?王府你也擅闯?”
“哼,我的字你模仿的可真像!”
纪煦安看向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沈念霜扬了扬头:“那又怎样?我就要皇甫清不爱她!”
“来人,拖下去,五十棒!”
皇甫清从门后走来,目光冷的像是冰山,死死盯着沈念霜,这个破坏了他幸福的人。
他不住的颤抖,双手捂脸,像是哭了,有没有声音。
他深爱着风屿眠,以后他该怎么办
纪煦安接走了她,来了半个月的药方静养。
三月二十,皇甫清收到了一封信:“她终为你妻,现如今她已恢复差不多,但是落下了病根,希望你以后好好待她,如果你做不到,我一定杀了你。——纪煦安”
他抬头,阳光斑驳,风屿眠掀开马车帘子,正好与他对视。
“见过王爷!”她下了车,彬彬有礼,面带笑意。
皇甫清紧紧抱住她,把脸埋在她的脖颈:“你回来了”
“是的。”风屿眠皱了皱眉,向后退了一步
男人愣了愣,松开了手。
他们之间...
风屿眠依旧笑着,冷漠,疏离,几乎没有感情。
“眠眠,明日我带你出府散散心吧!”
皇甫清讨好地说,目光不敢直视。
风屿眠笑了笑,摇了摇头:“我有些累,先下去了!”
晚上,他提着买来的桂花糕进入珉园,碰到了风屿眠和小绿散步。
“王妃,你原谅王爷了吗?”
“小绿啊...”
她抬了抬头,声音干涩:“原谅了”
皇甫清的心紧紧悬着,又石沉大海。
月光下,她的声音清冷而忧郁:
“我已经不爱他了,自然就原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