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顾子枫跟着前面那人走了进去，靠在墙边，一直盯着陈南在那里找东找西，一时看到入迷，觉得这个人虽然沉默寡言但很细心。

　　陈南自顾自的在货柜上找着消毒水、棉签、纱布等，忽的察觉背后发凉，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看，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我开口问他“怎么了”？陈南背对着他询问一嘴，便转身拿着东西走过去。

　　“过来”我叫那小孩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给他清理伤口，那小孩也听话的来到我身边坐下。“…哥，其实也没那么严重…”顾子枫低着头挠了挠自己的脖子，小声嘟囔着，我撇了一眼他的脖颈，他很白，透着淡淡粉色，视线顺着发丝往上移动，看到通红的耳朵。我心想这孩子怕是冻坏了吧，耳朵这么红？我转回视线轻轻抓起他的手，用沾了消毒水的棉签开始给他消毒，先把手掌上的脏血水擦拭干净……伤口再进行彻底消毒、包扎……

　　“说什么呢，小小的伤口处理不当也会发炎的，你自己回去了记得注意点，先不要碰水”我像教导小孩子一样教他怎么处理自己的伤口，什么时候换药什么时候碰水，他也很听话一个劲的点头附和。

　　处理完伤口我抬头看了看外面发现已经很晚了，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快十一点了。我叮嘱这孩子赶紧回家，夜路可不安全，正转身欲走时衣服传来拉扯感，我回头看去，原是这小孩拽着我的外套后摆，嚷嚷着说要加我的联系方式。

　　“哎！哥，别走，等一下！”我往回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没有说话，看了他一眼。

　　这小孩支支吾吾的说“那个……哥，能不能把你的手机号给我？”我挺疑惑的，不明白这小孩为什么要自己的联系方式，以后也不会再联系不是吗？“嗯？为什么要我手机号。”顾子枫掏了掏自己的裤兜，表示自己裤兜里空空如也没有带钱。

　　“你把联系方式给我，明天我来把钱还给你呀”

　　“不用了，小钱”

　　“不行不行，我的原则是，坚决不欠别人人情”顾子枫一副求求你快给我的表情。

　　“呃，行吧…，手机给我”我熟练的打过一串数字后拨通，就在打过去的一瞬间，手机关机了！

　　我把手机递给那个两眼发亮正在一旁等待的小孩儿。他兴奋的接过手机按了开关键“哎？哎哎哎？没电了！刚才有没有存上啊！这个破手机！怎么这个时候没电了啊！”顾子枫用力拍打自己的手机，恨不得把他摔了。在他举起手机的一瞬间，我急忙叫住他，“哎！小孩！存上了，我这里有显示。”这孩子还是个急性子，不拦着点手机都得摔烂……

　　“啊？太好了！我以为……”

　　“那也不至于摔手机啊，他是无辜的。”

　　“唔，知道了……还有我二月十四过完正好就是18岁了，才不是什么小孩”我看到他的脸蛋连同耳根与脖颈都红的不像话啊，他害羞了啊。不知道他衣服遮挡下身体也会是这种颜色吗……

　　啊，我不正常！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罪过罪过！

　　两人双双无言许久，那小孩先起了身，

　　“哥…那个，确实是太晚了那我先走了…”

　　“嗯，走夜路小心…啊算了我送你回去。”我又思考片刻觉得还是送他回去比较好，万一有人贩子什么的很危险。

　　“哎呀，不用不用，离这里不远，转弯就到！”

　　“那行，把它围上，路上小心”我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给他围上，特意把他那两个红红的小耳朵围住。

　　“唔…谢鞋哥…支互还你。”围巾把他的嘴巴也捂住了，发出的声音一些含糊不清。

　　“不用，快走吧”我揉了揉他乌黑的头发，催促他快点回去。目送那孩子走后，我盯着药店门口看了好久好久…

　　回忆从心头涌起，初到海京的那天晚上，无家可归，无处可去，我在这陌生的城市里一直走一直走从傍晚走到黑夜，从黑夜走到深夜……累了休息，休息好了继续走，没有目的的走。

　　我不知道在这硕大而陌生的城市里自己该如何是好，我在未来的道路上，又该何去何从。

　　从巷子里出来，看到前面有一家店里面还在亮着灯，好奇心的驱使下便走了过去。

　　哦，原来是一家药店，怎么没有人？我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准备买盒创口贴，走太久，脚很痛有可能是被磨破了。

　　进门时撇了一眼门口的吊牌“怪不得没人，原来是24小时无人营业，就这样摆在货架上……真的没问题吗？”

　　我将背包卸下放在旁边的长椅上，看了一眼脚外踝，是磨出个血泡。打了个哈欠本打算准备起身去找创可贴，屁股却没离开椅子最终还是没有去买……“钱还是留在必要的时候吧。”这个时候真的是花一分少一分啊。

　　舟车劳顿，又背着沉重的背包走了这么久，屁股挨在椅子上是再也不想起来，困意突然来袭，我抱着背包倒头就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被一声汽车鸣笛惊醒“嗯……几点了…”我缓了缓神做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褶皱的衣服，嗓子有些不适，可能是昨晚有些着凉。在包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中午了，这么晚了。背包里有在火车上吃剩的面包，放到现在已经有点干的掉渣，一口面包一口水就是一顿，变吃边琢磨，得想个办法找份工作才行，这样下去真的要成流浪汉了啊！说罢用手擦了一下嘴巴就起身背起背包走出店门，我还年轻，没什么是我干不了的！但是…一天…两天…三天…不是要工作经验，就是嫌弃年龄小，无一例外。

　　第四天了，我的唯一扎营地仍然这个24小时无人药店。

　　我发烧了，无力的躺在长椅上，我该庆幸现在就躺在摆满药的屋子里，不至于让我为了找药而发愁，但我仍然会为我那少的可怜的积蓄而发愁，买这些药我又要花掉多少钱？

　　我该怎么办…我该何去何从，脑袋里的那个念头又出现了，去吧，去死吧！我就该死！我就不应该出生！这个世界多一个我少一个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就这样死掉好了……逐渐我的眼睛开始发沉，恶心，发冷又好像是发热，不对好像是冷，好冷……我感觉世界都在旋转模糊。

　　“哎呀，孩子！你没事吧！”

　　“是谁…？”

　　“谁…”

　　咔哒——，开门声从我耳边传来，缓过神来已经不知不觉的走到我住的单元楼下了。

　　这是过多久，都不会忘的经历啊，深刻的印在了我的心里。

　　我乘坐直梯等待着上升到六楼，打开家门，屋内温暖的温度瞬间将我包裹，一身的冷气消失殆尽。

　　进入浴室，洗完热水澡后便再也耐不住困意躺在柔软的大床上舒舒服服的进入梦乡之中…只见我突然出现在那熟悉的老房子面前，陈设还和离家时一样，村里不如城市那般喧闹，人少地多，偶尔会有几个闲来无事的老年人坐在一起聊聊家长里短。

　　许多房子都是用石头，瓦片，茅草建成，屋前或屋后自建一片小菜园，想吃什么菜自己播种，蔬菜长成熟时自己也会体会到播种的成就感。

　　走进屋内，我看到了一直想见却再也见不到人，“奶奶！”她躺在土炕上，盖着奶奶自己缝制的棉被，脸色煞白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我拼命的冲上去想要抓住奶奶的手，然而冲上去的瞬间，奶奶消失了！

　　眼前的一切都变了，出现在眼前的是老房子前面的空地上，前面有一群人围在一起有些眼熟，不知道在干什么，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我走过去靠近他们身边，他们好像看不到我，我也碰不到他们。他们的声音从我耳边响起，我心头一紧！这是当时拦着我见奶奶的那些人，他们说，是我害死了奶奶，是我不孝，抛下奶奶自己一个人在家。说我是白眼狼，当初就不应该捡我回来。

　　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父母从来都不待见我，为什么会把我抛给奶奶，我终于明白……

　　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错的都是我，为什么与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奶奶又会对我那么好？我不明白啊，为什么我的亲生父母又会抛下我，都是我的错，对！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出生我就该死！

　　“哎？嫂子，那死老太太对他那么好是不是把钱都给他了呀？”

　　“嘘，小点声，还真有可能，我去问问那小崽子！”

　　“我的好儿子～快告诉妈妈，奶奶给你的钱你给放在哪里了？”我的母亲，哦不对，是我的养母漏出一副慈祥的面孔，柔声细语的对我说。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叫我，我的鼻尖有些发酸。

　　“乖儿子，快告诉妈妈呀，你知道你的哥哥要上大学了，需要这笔钱！”

　　“我不知道，奶奶没有给过我”果然……，我真的希望，你这样叫我是发自内心的啊…

　　“臭小子！那老太太有的是钱怎么会呢没有！好啊，学会撒谎了！”养父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气势冲冲的冲我走过来，我害怕的要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一记重重的耳光向我扇了过来，舌头被牙齿咬透，嘴里流出含有血腥味的液体。围观群众看不下去了，拉下养父拽到一旁，养母怕闹太大，影响不好，拉着养父往老屋里走去。养父朝我吐了一口吐沫，“我呸！真是养了条狗！”骂骂咧咧的被养母拉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