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第一场雪下的比往年早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应了过去那句夏天越热冬天越冷的说法，夏天的时候热的出奇，如今才十二月初仅一下午地上的雪已经堆的能埋过半个脚面。外面还在不住落雪，站在窗棂前看着短时间就银装素裹的北京城眼神放柔和不少，柔软的雪好像总能软化许多东西比如现在。
北方冬天总是干燥寒冷，还记得刚到北京那一年夜里房中开着热暖，本就干燥的屋子更让人喘不过气，时时在床侧放着一盆水，几十年过去也早就习惯了。想着让屋里透透气给窗子开个缝却让一阵凛冽的寒风趁机钻了进来，打个冷战赶紧把缝合严实。这天儿倒是吃火锅的不二选择，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转身去衣架上扯了大衣就朝外走。在堂厅碰见罗雀。
“会长。”
“不用跟着”
他点头继续回去侍弄那些杯子。
没有带伞，一个人走在北京城的街上任由雪花落在头上脸上。现在的北京已经没有刚来时的味道，现如今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无处不透露着中国的强大，从前的日子不会再回来了。
有意扫着路两边的店面，瞧着哪家店人多或许会好吃些，但是屋里冒的热气把玻璃糊上雾蒙蒙一片也看不出什么，走到一个胡同口朝里面看去，应着雪落下的氛围有几分恍惚，那胡同绝对是老胡同不会有错但怎么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里面就是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人走进去，可是路上的行人路过好似没看见一样直接掠过去。里面闪烁着红光，无处不透露着诡异却鬼使神差地抬步进去，走近才看清那红光原是人家店铺的招牌——“铜涮斋”。老北京的铜锅火锅？开在这种地方？既然走到这儿了那就这家吧。
推门而入，店里人不算多，寥寥几人大致看了眼倒是没什么异常，找位子坐下。
“老板！”
招呼着人，吧台后本已昏昏欲睡的人被惊醒抬头看过来只见他一瞬睁大了眼睛拿着菜单慌忙跑来。那反应根本不对，下意识回头看，除了那几桌吃饭的人并未看见其他什么东西，等人过来瞥了他一眼。
“我…很吓人？”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老板明显身体一僵，连连道：“没有没有。”
眯了眯眼疑惑更甚但没去深究，毕竟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看见什么东西。
还没要锅底那老板却先说话了。
“帅哥，这时间不早了，小店的锅底不多了您看给您凑个鸳鸯锅成吗？”
“怎么？你们这开店料子都不备足？”
“不是不是，实在是事出有因，前些日子家里出了点事儿一忙活忘了进货了，没想着这个点儿还有客人来，您看成吗？”
感觉那人哆哆嗦嗦腰都要弯成九十度，眸子暗暗，一家店绝不会用这么拙劣的借口去糊弄顾客，还凑一锅，有点儿意思。于是同意后又点几个菜一瓶低度酒，他拿着菜单进后厨说了几句隐约听到了些。
“这个点儿的…鸳鸯锅。”
鸳鸯锅就鸳鸯锅，还强调什么点儿的，下意识看了墙上的挂表，难怪，知道出来的时候时间不早怎么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面朝门口坐的看着外面飘下的雪突然想起那年也是这么大的雪，忙里偷闲的跑去八爷的香堂正巧撞见他正在准备烩菜，听见有动静回头看清来人笑骂。
“小兔崽子倒是会挑时候来，不坐下吃两口？”
朝人笑开“好嘞！”
赶紧跑去腾桌子搬凳子的。
果然还是老了，总想着以前什么什么，可刚才店家还叫的帅哥，低头看着油乎乎的桌面笑笑。
还算利索，没多久就上了菜也把火锅端上来，不过临走那人还小心翼翼瞄着后面，实在忍不住他这般德行换了旁人早被当作神经病若是胆小的姑娘怕不是要被这样吓坏了，厉声。
“你到底一直在往后看什么？我身后是有什么东西？”
“没，没什么，我这眼斜视，斜视，打小的毛病。”说完他就赶紧跑开。
呵！信你才有鬼。
不再理会，自顾自地夹起一筷子肉放进红汤里，火锅腾起的水雾渐渐模糊了眼前，夹了另一筷子放进清汤里，抿了口酒，红汤里肉时间差不多涮涮就可以吃，从红汤里捞肉吹了吹吃下口感还不错，正要将筷子再伸进清汤里却被人把筷子敲回去，以为又是那个奇怪的老板正要发火，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是那种绝对不会听错认错的声音。
“呆瓜！什么都吃！是你该吃的吗！吃你的去。”
“八爷？”
听着声音目不转睛看着就那么直直停在半空的筷子，遂僵硬抬头，看见对面雾气中坐着一个穿着长衫的男人，一副玳瑁眼镜架在鼻梁上，是他真的是他，手轻微颤着闭眼使劲摇了摇头，再睁开眼那人还坐在那儿，一下子就绷不住鼻头酸的眼前也不只有火锅的水雾。
“诶呀，别摇了别摇了，是我，嗐呦你知道我让你吃这鸳鸯锅费了老鼻子劲了”
“费了……？”
霎时间想起刚才老板一系列的行为被人逗乐，这怎么像小孩儿一样，咧嘴笑着又无奈摇摇头。
“所以，刚才那人神神叨叨的是你吓的？八爷你，我该怎么说你，不是我也没信他的话您怎么出来了？”
“诶，你说我作甚啊，你瞧瞧你说的什么话合着不想见我呗，你进来我就瞧着这铺子不一般，果然有这行当，我知道你喜欢吃辣但是不吃鸳鸯锅…不吃鸳鸯锅我我没法儿跟你这呆瓜说话啊笨死了，而且必须是子时，难得你今天跑出来还正好进了这家铺子，而且我也没吓他啊，是他自个儿看我穿戴老旧觉得我是个旧社会的鬼？就一直往这儿瞟，跟我有什么关系。”
听着解释愈发荒谬，可人就在眼前不论真假，此刻它就是真的。
“没有！”这反应就差直接窜起来了“怎么怎么会不想见，您跟我多久了？”
“很久，我现在是没有太长时间概念的，记不得了但是很久。”
“所以现在九门的模样您也知道了？”
“知道了，那帮兔崽子还有满人那小子，他们…”
“是我的错，让九门变成现在这样，瞎子很好，帮了我很多。”
拨弄着碗里的调料。
“跟你没关系。”
说着那人也拿起筷子朝清汤里夹菜，看着他的动作眸色暗暗，是这样的吗…
“如果佛爷在……”
“佛爷在也未必能扭转，现在的崽”他嚼两口继续道“自我意识太强，过去那一套不行的。”
说着还拿着筷子摆摆手，从见到这人就没再动过筷子只是目不转睛看着人，八爷真是还和过去一样，佛爷在的时候除了九爷也就是八爷有时看事物通透，如今已经…还不忘说着九门当下。
似是看对面一直不动筷子开口：“你吃啊，光顾着我吃了，回头碰见狗五要说我都死了还蹭吃蹭喝，吃。”说完也看了墙上的表微不可察地皱起眉。“时间快到了，马上要过子时我该走了。”
听见这话手一下收紧筷子“走？走哪儿去？我吃，我这就吃。”
“行了，该走的留不住，若不是我跟着今日怕也是见不到一面，我一直都在，没军帽了啊现在。”那人起身俯视着后把手伸过来在头上揉了揉。
抬头盯着人愈来愈模糊的脸。“八爷…我想你，很想你，真的很想。”
对面还是没了声音，就像模糊着从火锅白雾中来一般模糊着在白雾中去。
“帅哥？帅哥？醒醒，醒醒了，我们店该打烊了。”
迷迷糊糊从趴着的桌子上起来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去看墙上的表，午夜00：05，之前两桌吃饭的也已经走了。差不多，时间差不多猛地去看对面碗筷，没有动过？不可能！太真实了，一切都太真实了，下筷子去捞清汤里的肉，没了？！
“老板，你们这儿有监控吗？”
“有。”
“时间不长麻烦给我调下谢谢”
眼神凌厉盯着他，这人已经完全没有了起初的唯唯诺诺，难道是因为现在看不到八爷了？
“好的，您随我来。”
看到监控中是把肉下到两个锅里的，抿了第二口酒不多时就趴倒在桌子上，期间老板路过几次却都只是停下看看走开并没有动过清汤里的肉，是真的！时间对的上！他真的出现过！
鸳鸯锅，红白相隔的汤就像阴阳两界，民间相传人在思念已故之人的时候就半夜吃鸳鸯锅，生人红锅死人白锅，若逝者也挂念此人便会现身与其一同吃火锅。
老算命的，你那些道道儿也不总像佛爷嫌弃的那样无用……盯着屏幕里的那锅白汤强忍着，终是不敌落下一滴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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