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离带着二人穿过城外的遍地残骸,如入无人之境,面不改色。
想必她也看惯了这种场面了,不过一个女子能使出如此手段来,想必经过了一番更加苛刻的训练,姬子心中暗暗推测。
走出一百多米,就能隐隐看见小山的影子,复行百八十步,绕开眼前纷杂的树木,一座虽高,但不知为何并不起眼的山出现在三人面前。
水水风哇,好纯粹的山,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姬子抬头看,笑道:
姬子是啊,漫山的灰绿色,很有自然的气息。
情离名字,你想叫什么呢?
水水风啊……我?
水水风认真思考起来,情离在前面带路,三人一直走到半山腰,水水风才忽然抬起头。
水水风我不会给它取名字。
情离为什么?
情离看起来颇为好奇。
水水风因为……它本来就没有名字,我不知道如何解释这个意思……我只希望它自由自在的,即使是一个名字也不要有,因为名字也包含着他人的期许、希望。
水水风嘿嘿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三颗糖果,给姬子和情离一人一颗,自己也剥了扔到嘴里,甜丝丝。情离也吃下了,将糖纸小心的叠好,放进衣袋。
姬子很超前的想法……完全自由的山,不背负着任何东西,不被任何人定义,哪怕是一个名字里所夹带的微小情感……
情离听完二人的话,第一次笑的如此简单,看得出来是发自内心的,不夹带一丝嘲讽、悲哀等情感。
情离它其实真的没有名字,很早之前,曾有两个小女孩为了山的命名而在这里争论不休,名字始终也没有定下来。
水水风那,小女孩们呢?
情离她们啊。
情离摇了摇头。
情离马上就要到了,我带你们见见她们生活过的地方,再接着讲述。
水水风好诶,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水水风欢呼雀跃。
姬子留心了一下周围的植物,发现正值夏季,这山上一朵花也没有,连草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绿,让人看的视觉疲劳。
情离掏出剑来斩断了路上的杂草,料想她轻功了得,平时也不走这路,这次是为了带水水风和姬子上来,才选了虽然麻烦但安全性更高的路。
山路弯弯,绕过一片树荫,层层叠叠的绿意中浮出建筑的一角。
情离就是这里了。
情离推开栅栏门,这里有一方小小的院落,院内有一张石桌、三个石凳、水缸、水井、葡萄架等农舍里常见的东西,屋檐下挂着一串玉米,屋门上贴着已经剥落了不少的“福”字;屋子很大,从外面就看得出来,内部有着绝对不止一间卧房。
姬子这是您居住的地方?
情离也是那两个女孩住过的地方。
情离推开虚掩着的屋门,住在这里,完全不用担心盗窃问题。
她带着两人穿过走廊,来到左手边第三间房,缓缓将自身能量注入门锁,门锁晃了晃,摔在地上,情离并不去捡,径直走入屋内。
姬子把锁头捡了起来,挂在门把手上。
水水风最后一个进门,它进去时,情离正坐在屋内唯一一张床上,望着纸窗上的树影出神。
水水风这里是……
情离这是大女孩居住的地方,对面是小女孩的房间,我一直,在等着她们回来。
姬子等她……回来……
情离您坐。
情离拍了拍身边的床,姬子坐下了。
姬子您刚刚的表现,应该不是简单的界中人吧。
情离唉,这就是为什么我只要这个孩子来的原因,但凡让你们列车组间的任何一个人来了,谈话必定是充斥着迂回试探的,不必如此——我不是界中人,属实。
情离嘴里说着不满,但姬子能通过对方表情看出,她心里并不是这样想的。
姬子抱歉,聊了些让您不适的话题。
水水风您一直在等他们回来……是之前就和那两个女孩住在一起吗?
情离又笑,但并不正面回答水水风,而是自顾自道:
情离大女孩,我的大徒弟。
情离当今境主的养女,‘境中五柱’之一,与王储位列同级,夏将领唯一的孩子——夏捷。
姬子史书中写,‘境中五柱’指的是境主的五个子女,没想到其一竟是夏将领的遗孤。
水水风您竟然是那么厉害的人的……师父!那您能不能直接送我们去上境啊?
情离第一次冷眼看了水水风,缓缓吐出两个字:
情离不能。
水水风好吧。
情离小女孩,我的小徒弟。
情离一次擂台赛,让她脱颖而出,直上境中,甚至亲自与境主交手,后来却发现,那位她心目中的‘暴君’不但是一位千载难逢的明主,而且还是她的亲生父亲。
水水风我知道!我之前读过一本小说,您说的小徒弟是……水凤苍!
水水风目瞪口呆。
姬子您竟培育出两位如此杰出之人,实属善教。
情离是吗?
情离的目光飘向窗外。
情离可我宁愿没有教过她们,这样的话,她们就一辈子只是那两个小女孩了。
水水风啊?
姬子您的意思是……
情离猛的站起身。
情离水凤苍失踪了!
情离夏捷双亲尽失,留在境里做境主的女儿又有什么用?
情离倘若大任前之磨难如此……如此,我愿她们一辈子只做庸人。
水水风你别激动……糖吃的够多了,我去烧杯水吧。
水水风大大咧咧的,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跑出去找水壶了,情离估计也没心情拦它,由着它去了。
姬子对于水风苍失踪的事情,我们在读过史书以后,也很惋惜。但是有一物,或许您认得。
姬子见水水风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从大衣里掏出一个布包,缓缓打开,露出一块石头。
情离这是……
情离做了个深呼吸,拾起东西仔细观察,脸上露出些许欣慰。
情离夏儿的石头,里面残存着一缕她的力量,她继承了父亲的性格,喜欢广结义士,一但结交了,就送这个。
姬子那个女孩……夏捷……原来如此。很久以前,夏捷曾同境主一起去我的家乡访问,并附赠了我这个东西。
姬子有些感慨,如今再看这块石头,得知了那个送石头的女孩有如何的经历之后,真有种宿命的感觉。
情离只觉得睹物思人,心中更悲,不自觉的又去看窗外,仿佛那两个女孩的笑声还在窗外响着。
情离有些恍惚,作为当年为数不多参加了祭礼的人,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境里的老辈人也知道——水风苍失踪的真相,在场之人皆心知肚明。怎奈星神降令,凡是目睹之人皆无法言说,连相关文字都留不下任何,那个孩子,来的悄无声息,走时依然,也毅然。
她嘴里轻吟:
情离念往昔,年少无知,而岁月静好;看如今,只道是,人走茶凉,无处觅旧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