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宇智波与千手再度开战;七月底,北白川公然撕毁合约,开始和千手商议结盟细节。
八月上,北白川加入战局。
时值夏秋之交,林间多瘴气,又有蛇虫横行。如此环境极不利于创口恢复,加之物资匮乏,十个人被人被抬进伤兵营,能活四个就是万幸。
医疗班多是半大的孩子,南安原以为是宇智波人才济济,少年亦可堪重任。真接触了才发现这里压根没规章制度,说到底就是由不够上战场的预备役凑成的草台班子。
也是无奈之举。
这个家族为战斗而生,忍术幻术都已登峰造极。但他们没有千手那样强韧的肉体,也没有他们在医疗上的天赋。真要算起,她那半吊子的医疗忍术在这居然算厉害。
面对死亡是什么感觉?于她而言是麻木。
染病的游女请不起医生,乞丐熬不过冬日的寒风,南安对死亡最早的印象即是被扔在街边一动不动。
刚去北白川,也在医疗组里帮过忙;伤口化脓、高热不退,那时她面对的还是外人的死亡。
到了年纪上战场,每晚抱着刀才敢入眠;白骨露野、兵戈抢攘,她开始面对自己的死亡。
待她强大到再无畏惧时,却不得不面对亲友的死亡。
“我亦飘零久,十年来,深恩负尽,死生师友。”这话过去常听些酸儒念叨,如今细细咂摸,的确所言非虚。
那黄铜烟斗带着费事,终被留在了小宅院里。她摸摸口袋里的纸盒,软塌塌、空荡荡,竟是一根也不剩。
唯一的乐子没了,难得的闲暇就被打了个折扣。
倘若那时的局势能维持至今,她此刻大抵已在泷隐逍遥。
半月前远不止于压抑至此;彼时北白川尚未沦为搅屎棍四处臭搅和。战场得利,就算负伤归来,心里也是有喜悦在的。医疗班都是些小姑娘,也乐得与伤员插科打诨,聊聊八卦和高层的私生活。
“梅开四度不意外,铁树开花才稀奇。前阵子有人见那个北白川半夜跑去族长的住所。”
从医疗队长由纪抵死不从包办婚姻,到西街口六旬老太喜迎人生第四春,南安吃瓜吃得正上头,怎么也没想过会突然吃到自己头上。
“她还敢去勾搭?当年把人害成那样,斑大人没杀她就不错了。”
“正因如此才要巴结。真没过节的话,堂堂族长为难外族人质干嘛。”
另一个没发过言的姑娘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没憋住噗嗤一声。这下好了,手上纱布没拿稳,整条胳膊都要重新缠。
“斑大人会吃这套?想想就不可能。”
“那可说不准,明石亲眼见她第二天早上才出来。再说,你难道没发现她最近有些顺利过头了?查克拉封印说解就解,谁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也怪她自己,那晚受了挫败,赌气赖着不肯走,索性把斑的私藏喝了个干净。
等意识回归就到第二天了,案前早没了他的影子。宿醉后的眩晕感令人脑袋昏沉,好不容易站起,刚想迈出脚却又被毯子给拌到。
在地板上趴了半天的南安缓缓悟出一个道理,断片了还想着要盖毯子,自己果然是天才。
“反正泉奈大人也在,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身为家中幺子,他比一母同胞的兄长开朗了不知道多少倍,平素里为人和善,也爱说笑。
此刻做为要被重新包扎的冤种,泉奈倒也不气恼,只将手臂又抬起半分,以便小姑娘重新裹伤。
“让我出卖我哥,你们可太厚道了。”
从始至终,他脸上一直挂着笑。
哪怕看向她时也是如此。可惜南安看人脸色讨生活太多年,不幸发现那笑意浮于表面,未及心底。
“大哥的私事我不了解,但我倒想问问薰小姐怎么看?”
从容、镇静,是她赋予“宇智波薰”的品格;这种时候带入人设反到能使伪装不露馅。
那张皮如罩子般蒙在脸上,夏季里捂得人喘不过气。普通变身术很难瞒过宇智波的眼睛,但南安自信凭消写颜术可以做到。
但对上那双透着寒意的眼睛,她又不禁怀疑。
真的能做到吗?
败露的下场多以叛族论处,面对西线负责人,她捡不回这条命。但时至今日,做什么不是刀口舔血的活计?提心吊胆久了,自不至于关键时刻吃螺丝什么也说不出。
女人迅速地拾起笑脸,随着别人一起骂,“她这种人为了活命,什么龌龊勾当干不出呢?”
从话说出口起,南安便感到后悔,因为这与她素日里展现的温柔平和太不相衬。倒底是被看得乱了阵脚,明晃晃的厌恶显得欲盖弥彰。
眼前人本因含笑而微眯的双眼睁大几分,唇角的弧度也趋于平缓,南安心中的悔意在泉奈露出惊诧的神情时达到了峰值。
“是吗?你是这么想的啊…”
“我倒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没必要指摘什么。”
若非心中有鬼,自己或许还有心情同其她女孩一起赞他大度豁达。但此刻,当她陪着笑脸附和时,南安只觉得周围好吵。
这副故作大度演给谁看?自己写命都被捏在他手上,又何必伪善。但如果泉奈真没察觉,又为什么要盯着她?
虽说接下来的日子没有再横生波折,可心理施压就是如此。那双审视的眼扰得南安不得安宁,只好逼自己不去想。一连半月,再不敢松懈分毫,不分神、不停歇、不再思考。
幸好,她这次也没闲多久。思维尚不及发散,就被帐中的呼喝声打断。
“阿薰快过来,人要不行了。”
她小跑过去,却见自己近日的梦魇。
身为忍者,大家都明白感染的可怕,随身备伤药已是约定成俗的习惯,更何况是族长的弟弟。
但那个不久前还在给她施压的少年此刻脸色苍白,肩上和腿上的伤口不大,却正往外跳脓,染得床单红红黄黄一大片;人也被高热烧得丧失了意识,哪怕在清创也没个反应。
脓肿的地方已被切开引流,她正用镊子夹着酒精棉把残余脓血沾出来。见伤口边缘发黑,又联想到北白川日前撕毁合约加入战局,心下隐约有了答案。
见创口处理的差不多,南安便叫来旁人处理后续,自己则以过度疲累为由回了医疗班的住宿营账。
到傍晚,换班的人带来了泉奈退烧的消息。
宇智波在这次战争中兵分两路;斑负责东线战场的指挥,西线则由泉奈带领。虽说与出逃方向不相符,但前阵子刚刚把族长开罪的她自不敢去东线招摇,只得到西线混日子。
身为西线战场的统帅,排场做得是真足。普通忍者二十几人挤一个帐子时,泉奈也能分出来单住。病情稳定下来后一听要静养,更是无人敢去叨扰,这倒方便她办事。
现下他虽退了烧,但仍旧昏迷不醒,大夫的意思是好好清创压下炎症即可痊愈。战时盘尼西林价比黄金,普通病人一支难求,但凭他的身份,再物资紧缺也能用到。只可惜南安打看到伤口起就明白,这不是靠几针消炎药就能解决的事。
毕竟有得是弑父杀子的前科,在阴人这方面,北白川还真没输过。虽然在比烂这方面拔得头筹从不值得夸耀就是了。
也罢,看在你是那家伙弟弟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也当是给自己积点德。她拆了纱布,一边思忖,一边拔开瓶塞把药粉往泉奈伤口上倒。
父母总归是想让孩子过得平顺,按绘理的原定计划,南安本该成为医忍救死扶伤。无奈在医疗队打杂那几年,她其他东西学得挺快,药理愣是狗屁不通。
这下也算是瞎猫碰见死耗子,幸亏她当时怕被暗算,对几种特殊毒物早早备好了解药。
南安将伤口重新包扎好后正欲离开,刚转过身就被人扯住了袖口。转身望去,少年眼神清明,哪还有昏厥的影子。
她心说这下可完蛋了。杀了患者灭口不算难,但那可是斑的弟弟,成日里宝贝得跟眼珠子一样,自己从未想过要害他。
“我这处是为北白川忍者所伤,半月来大小医师看遍均无用,薰小姐又是哪来的办法?”
若非病情严重,泉奈那副从容的模样近乎让南安认定他是在以自己为饵,诱背叛者上钩。
“不对,现在要叫你南安小姐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