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尖,病房里安静得有些诡异,只剩下仪器滴答滴答的声音。
一间豪华病房里,躺着一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少女,她面容苍白,双眸紧闭,脸上毫无血色,整张脸都瘦了一圈儿,如果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她的眼睛很深邃,就像是两颗宝石镶嵌在眼眶中一般。
男人站在病房门外,静静的注视着里面的女孩,他英俊的眉头微蹙着,目光复杂而又心疼。
他轻轻的推开房门进去,然后缓步来到床边坐下,伸手握住那只瘦弱的小手,他动作轻柔而又带着怜惜。
这时,躺在床上的女孩儿睫毛忽然颤抖了几下,随即睁开了眼。
"阿宥!"女孩儿的声音很低哑,带着几分虚弱。
男人很快回应她:“我在呢。”
温嘉宥知道,周姝的语言能力也在慢慢退化,以后甚至听不到她的声音,那声阿宥,周姝都说的很费劲,想到这里,温嘉宥不禁眼中含泪,他有什么办法呢!知道她生病,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温嘉宥起身将椅子推开坐在周姝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小姝,我跟你讲讲最近发生的事吧”
周姝的目光落在温嘉宥的身上,她的眼中带着疑惑,但她的嘴角却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示意温嘉宥说下去。
温嘉宥握住周姝的手:“宋季青和方麦溪打算毕业就结婚了,别看两个人以前大大咧咧,都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也没让人想到,两个人走到一起了,还有,伯父伯母最近也很好,今天他们还说要来医院照顾你呢,我说再让他们休息一个星期,我来照顾你,她们都很想你,所以,你也要好好努力,努力活下去知道吗。”
说话间,眼泪悄悄的从周姝的眼里划过,温嘉宥帮忙轻轻的擦去她眼角的泪
水,他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周姝的脑袋,宠溺的说道:"我会一直照顾你的,也请你不要放弃你自己。”
自从周姝生病以来,温嘉宥一直在她身边照顾她,陪她说话,给她唱歌,还会做各种美食来哄她高兴,虽然周姝吃不了他做的美食,回答不了他说的话,温嘉宥从来没想过要放弃她,或许他们在开心的时候,也没想过,渐冻症是绝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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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的时间很快过去,这周轮到了周母周父来照顾周姝,为此温嘉宥很放心,专心在公司处理公务,每天下班后又去了医院照顾周姝,周姝就像温嘉宥亲手养出来的一样,从来没让周姝受过一点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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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三的时候,方麦溪和宋季青一起来看了周姝,上学那会方麦溪和周姝关系很好,两个人经常逛街,逛完街后还一起去图书馆看书,还有很多同学聚会的时候,周姝还经常去参加,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
这次方麦溪和宋季青一起来医院,周姝很开心,虽然她做不出什么动作,但是看到他们来看自己,她心里是高兴的。
方麦溪问站在一旁的温嘉宥:“小姝最近怎么样?”
温嘉宥笑着回答她:"她挺好的,不用担心。"
到了中午,方麦溪和宋季青就离开了,
温嘉宥在病房里陪了周姝一会儿,看周姝睡着才离开。
温嘉宥离开医院之后,就驱车往公司赶,路上,他接到一通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急促:"温总,您赶紧来公司一趟,董事会有人提出撤资,您快点想想办法吧!"
温嘉宥的瞳孔骤然收缩了一下,他立刻加大油门往公司驶去。
温氏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几十名董事正坐在沙发上,气氛凝重,大家的神情都很严肃,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坐在主位上的董事长温文昌。
温文昌穿着笔挺的西装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啊,您倒是说句话啊!"温文昌的弟弟温文杰皱着眉头问道。
温文昌扫视了众人一眼,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温文杰的身上,他的脸色很难看,语气也很严厉:"我已经跟各位董事商量过了,这件事就按照股东的决议执行!"
股东们闻言,立刻交头接耳起来。
这时,坐在温文昌左手边的一位董事站起身来:"温总,股东们都很尊敬您,但是这件事您必须要拿出一个方案来解决。"
温文昌看着那个董事,脸上露出冷冽的神情:"李董事,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吧!"
那位李董事脸色微变,他是公司元老级别的人物了,温文昌竟然把事情交给他负责,这摆明了是想让他难堪,可是他又不能反驳什么,只好硬着头皮站起来说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先去准备一下吧!"
说完,李董事便转身离开。
等温嘉宥赶回来,所有事都已经摆平好了,董事撤资,李平阳已经在找新的投资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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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大还有不到两个月就大四毕业了,宋季青和方麦溪也在准备结婚的事,
两个人的订婚典礼定在八月二号。
周姝在病房里呆的闷坏了,温嘉宥也看出来了,便陪着她去医院花园散步。
温嘉宥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周姝,两个人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径朝花园走去,停在了医院的一处小河旁边,池子里喂了许多各种各样的鱼,温嘉宥蹲在她旁边,握着周姝的手,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握在掌心软绵绵的,周姝很喜欢,她抬眸看着温嘉宥,温嘉宥的侧颜精致迷人,她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温嘉宥察觉到周姝的视线,他转过头看向她,对上她的视线,温嘉宥微微勾唇,然后伸出右手摸了摸周姝的脑袋:"在一起这么久,你还是很喜欢这样看我。"
渐冻症让周姝没办法回应他,周姝的四肢也在慢慢退化,现在更是没办法完整的说出一句话。
"小姝,你真的好傻......"温嘉宥叹息一声。
周姝看着温嘉宥,想要摇头,可是她的嘴张开,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温嘉宥见状,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你的舌头是不是不灵敏了?"
周姝想让自己的头摇起来,她想站起来,她想要四肢灵活,她想要跳舞给他看,她想说话给他听,他肯定已经很久没听过我说话了,我想告诉他,我很爱他。
温嘉宥看着她,她慢慢的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我爱…你”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她一生的力气。
“我知道,我也爱你”
说完,温嘉宥起身,一个吻落在了周姝的唇上,蜻蜓点水般,他的唇贴在她柔软的唇瓣上,久久没有离开,热泪滴在她的脸颊上。
他们一直都很相爱,只是因为一些原因,他们不能表达爱了,又不是不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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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姝的身体开始一天比一天的虚弱,抢救一天比一天的多,医生说,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如果能撑到八月份,都算是奇迹。
温嘉宥回到病房,看着她又一次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眼睛不由得湿润了,他握着她的手,低哑着嗓音问道:"小姝,还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话吗?你说你很爱我,你一直都记得吧!"
周姝点了点头,她当然记得。
温嘉宥深吸一口气,说:"那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周姝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她也希望自己可以一直爱他,至少在她走之后,他可以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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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麦溪和宋季青结婚当天,请了不少人,温嘉宥也推着周姝参加了婚礼,外场比较喧闹,方麦溪就让温嘉宥推着周姝来内场,等婚礼开始再出去。
婚礼开始,温嘉宥和周姝也都已经落座了,方爸爸牵着方麦溪的手在欢呼下将自己的女儿交给了宋季青并表示一定要好好待她。
宣誓结束,开始敬酒时,温嘉宥提前跟宋季青打招呼说先走了,方麦溪也跟周姝寒暄了几句,表示让她们先走。
温嘉宥推着周姝回到了医院。
第二天早上,温嘉宥躺在床边正安静的睡觉。
周姝却睁开了眼,静静的盯着温嘉宥,想着以后自己会见不到他,难免会有点哽咽。
温嘉宥睡的很轻,因为照顾周姝,他几乎每晚都不睡觉,这两天实在是太累了,所以才会睡得特别沉,一旦感觉到身旁有异动,他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就醒了。
“你醒了,阿姝”他的声音很轻。
一旁的机器,滴滴答答个不停,温嘉宥看到,心跳顿时漏了半拍,马上去喊医生。
周姝艰难的让自己开口:“不…要去!”
温嘉宥看着她,眼泪顿时滚烫了眼眶。
他明白周姝的意思,她已经治疗两年多了,每天的抢救,让她的身体早已经透支了。
这种病是无药可救的,她也不抱任何希望,可是,当亲耳听到周姝亲口说出不要去的时候,他的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住了一样,痛的快要窒息了。
温嘉宥伸出手轻抚她苍白的面庞,哽咽着说道:"你很痛是吗?你想放弃是吗?可是你走了我该怎么办?”
周姝艰难的挤出一抹笑意:“可惜……那年的承诺…做了废。
“你要…比我还…幸福”
“我…要你…开心”
“我要你…活着”
随后,被温嘉宥捧在手心的手,重重落下,温嘉宥惊愕的看着她的双眼闭合。
温嘉宥的身体猛地一震,双眼瞬间充满血丝。
真奇怪,明明是八月的好天气,偏偏下了这么大一场雪。
“阿宥,你说,我们以后的孩子叫什么呢?我要生好多孩子,这样他们就不会孤单了,就可以一起结伴玩耍了。”
“就叫释耳吧,释耳,十二”
“阿宥,你快来看,这有狗尾巴草,你能给我编一只小兔子出来吗?”
“阿宥,你做的饭也太好吃了吧,等以后我们结婚了,你天天下厨,给我做饭吃”
“对不起,阿宥,我失言了”
此外大雪纷飞。
她却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永远醒不过来了。
这场大雪要是你能看见就好了,这样的话你应该会很开心吧。
“从此你长眠,我常念”
周父周母听到女儿去世的消息,也连忙赶来了医院,只可惜还是太晚,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周姝的葬礼举行的不是很隆重,没有请很多人,只是她身边的一些朋友,温嘉宥没有来参加葬礼,他怕自己会忍不住。
葬礼结束之后,周母周父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周姝的墓前,讲述着他们以前的一点一滴,泪流满面,他们的女儿却不能为他们擦泪。
周姝去世的第二周,温嘉宥带着一大束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还有一束百合,他去看她了,看着墓碑上她的照片,他又忍不住的哭出了声,这一次没有人在他旁边为他擦眼泪了。
温嘉宥“阿姝,你最喜欢的狗尾巴草编成小兔子,带了一大束给你,我想你会很喜欢。”
温嘉宥的手摸了摸墓碑上她的照片,他又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总是会梦到你,梦里的你和现实的你很像,总是会哭,哭着笑着"
"可是你却离开我了"
他看着墓碑上的那张照片,轻轻地吻了一下。阿姝,你临走之前都在让我好好活着,因为你知道我没有你不行,你知道我可能会为了你就自杀,去找你,你总是让我好好活着,可是这一切没有了你,又有什么意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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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温嘉宥就在家里割腕自杀了,他太自私了,他还有爸爸,还有妈妈,他全然没有为他们考虑过,自己一个人走了,他没有考虑过爸爸妈妈会不会因为他的自杀而一蹶不振,他没有考虑过,他的爸爸妈妈会不会为了他而伤心,在那晚他遇见了周姝。
“阿姝,如果有来世,我们一定要好好在一起”
“你走后的那场雪很好看,可惜了你没看到”
“伯父伯母都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
如果我们都过得很好好,那我们现在肯定很幸福吧。
“我想你,所以我来找你了。”
从此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我们的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