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呃啊！”

亡灵将门笛拖下冥界后，又欲将其拽下忘川河，可门笛却拼命的抓着河岸，不愿下沉。

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冥界的缘故，亡灵所拖拽的每一下，都让门笛感受到被灼烧的疼痛，这比在永恒之塔内遭受到的肉体疼痛还要大几十倍。

门笛咬紧牙关，为什么?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会那么痛？

“放弃吧。”黑无常从半空中踏出，他站在忘川河岸的上方，打着伞，俯视着，还在苦苦挣扎的门笛，“它们会将你带到河底，等到你意志被消磨殆尽后，再将你送上来。”

门笛摇头，不，他不愿。

“你的眼睛很美。”黑无常，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门笛吃力的仰头看向他，不解。

“但它们和你的穿着，还有你的发色一样，都太干净了。”

门笛没想到，也不明白黑无常为什么会这么说，但门笛只来得及，最后再震惊的看黑无常一眼，便带着那双他说很美，太干净了的眼睛，被拽下了忘川河。

咕噜，咕……河水流动的声音在耳边散开，门笛绝望的闭上了眼，泪水与忘川的河水分隔开，悄悄浮上了河面。

黑无常看着河面归于平静，眼中的光影淡了，他转身打着伞要离开了，只是刚向前迈出一步，突然感受到不对。

黑无常愣了愣，半垂的眸子全数睁开，他回过身，面色仍旧淡然，只不过，似乎少了些许疲倦。他看着河面重新泛起涟漪，而后轻轻晃荡，一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扒上了岸。

黑无常缓缓抬头，移开了一些遮住自己视线的伞缘，他深邃的墨瞳望着冥界同样深邃漆黑的上空，沉默着。他一直都同一湖没有波澜的死水，可此时，水下似乎被什么击起了无人可查的暗涌……

门笛颤抖着爬上岸，可河下的亡灵还不死心的拼命拉扯着他，它们低沉的哀鸣着，似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已经沉下去了，绝望了，为什么还要拖着残破的魂体爬上来，他真的不怕魂陨吗？为什么还要爬上来？！

黑无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重新看向门笛。门笛的灵魂此时已经残破不堪，他的一只瞳中染上了红晕，眼角流下的不再是泪，而是扎眼的血。

门笛刚往岸上爬了一点，就又被亡灵往下拽了一截。门笛的手死死扣着岸上的土，咬着牙忍受着疼痛，他紧贴着地面，原本洁白的衣衫，如今一脏乱不堪。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可是他好不甘心。在河里的时候，本来已经绝望了，可他却又想起了瓦沙克的呢喃，那一声声“门笛”就同比忘川河水还要冰冷的冰锥，一下一下的刺进门笛早已失去的心脏。

他还是没办法放下，那是他的父亲啊！还有……那个他从小跟随的殿下……

“门笛……”阿宝的背影渐行渐远，他在说着些什么，门笛听不清；他回头，似是在等待着什么，回应……

对不起啊，殿下，门笛这次，恐怕来不了了……

门笛抓着彼岸的土紧紧握住拳，闭眼，血滴至彼岸，一株彼岸花染血而生。

门笛睁眼看着彼岸花迅速生长，开花，摇曳。一只手突然伸到眼前，随着他的到来，河中的亡灵尖叫着逃散了。

门笛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黑无常那双深邃的眸子，他右手打着伞，单膝跪在门笛面前，向门笛伸出手。

门笛的眸中光影微颤，左眼中的红晕渐渐退散，恢复了原本的淡淡银蓝。

“打个赌吧。”黑无常弯着腰挑起门笛的下巴，松开了伞，用那只手替他擦去眼角的血泪，“我送你回去，回到你足够改变自己的命运，回到你足够看清你所牵念之人本质的时候。就赌，你的父亲爱你；你的殿下值得；你的朋友真诚。他们都是真心待你，他们不是真的想伤害你。”

“如果，他们真的同你想象的那样美好，那你就可以通过你这所知晓的，改变死亡，同他们继续生活下去。不过，”墨伞在地上晃了晃，黑无常重新将它拾了起来，“但凡你牵念之人中，有那么一个，在有意的，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那你，就会受到彼岸重归的反噬，慢慢的，变得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变成另外一个‘门笛’。”

“你可以选择接受我的赌约，也可以不接受，但若你不接受，就要与我去往轮回，如何？”

门笛有些难以相信的看向那只再次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的将手搭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