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高悬于空,洒下耀眼刺目的光,辽阔无垠的草原上,开满了一簇又一簇火红的山丹花。
毡帐坐落在科尔沁景色最美的地方,床榻之上的人儿,面色苍白,眉头紧蹙。
那人缓缓睁眼,入目便是毡帐的穹顶,抬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早已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绑带。
头上的伤刺激着,脑海里那些被遗忘的记忆愈发清晰。
博尔济吉特·孟古青,科尔沁卓礼克图亲王吴克善之女,顺治的元后,爱新觉罗·福临的发妻。
大清入关以来的第一位皇后,也是清朝唯一一位废后。
而她就是孟古青,来自三百多年的后世,是带着记忆出生的孟古青。
不知为何自五岁起,她便渐渐忘了后世的记忆,一步一步竟顺着历史上孟古青的轨迹走着,直至昨日摔下马,方才奇迹般的记起。
如今是顺治七年,算算年头,孟古青十二岁,原来她在这里生活已有十二载了。
孟古青的婢女那和雅听到动静,连忙掀开帘子,发觉自家主子醒了,欣喜地跑到她身旁。
“格格,您终于醒了!”
孟古青张了张嘴,喉咙里干得厉害,一时发不出声。
那和雅会意,扶着孟古青起身,奉上茶盏,“格格,快喝点热茶,润润嗓。”
一杯热茶入口,很大程度缓解了孟古青喉咙处的干燥,嗓音微微发哑,“那和雅,我睡了多久?”
“格格昨日坠马,昏睡已有一日了。汗王得知此事正在往回赶呢,估摸着快到了。”
马蹄阵阵,伴随着嘶鸣声,由远及近……
吴克善骑着马,来到孟古青的毡帐外,利落地翻身下马,缰绳扔给一旁的小厮。
“好端端的怎么会坠马?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一群废物!”
“汗王息怒!”门口的护卫跪了一地,吴克善径直走向毡帐。
“是汗王,汗王回来了!”那和雅起身,小跑去掀开帘子。
吴克善一身射猎装束,平日里梳得齐整的辫发此刻变得凌乱,脚上的靴子还沾着泥土和草叶,一看就知是从围猎场匆忙赶回来,还来不及换衣便直奔这边而来。
“孟古青,我的青儿……”看着被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受伤,吴克善心疼不已。
“阿布(父亲)……”
吴克善有众多儿女,不过他最喜爱孟古青,这是他的嫡女,是他发妻拼了命生下的宝贝。
他的孟古青是科尔沁最尊贵的公主,是草原上最明艳的苏布达。
娇娇软软的小公主,随着年岁渐长,性子愈发大了。
他的女儿太过娇纵蛮横?
吴克善却不以为然,在他眼里女儿是千般万般的好,何时容得旁人置喙?
再者,他吴克善的女儿,娇纵一点又何妨?
“可是在忧心与你表哥的婚事?”吴克善拿起一旁的湿帕子,擦拭着女儿脸上的汗珠。
“青儿放心,阿布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自他那个外甥登基为帝之后,就注定了他的嫡女孟古青会是皇后,这是作为科尔沁公主的宿命,吴克善也无可奈何。
不过好在他的青儿对福临是有心思的,她自小就爱跟在福临身旁。
“阿布不必费心为女儿谋划,冥冥中自有定数。”孟古青神情淡然,左右不过两年光景的皇后,她才不在乎。
天子年幼,尚未亲政。朝堂之上,那把持朝政的皇父摄政王多尔衮依旧野心勃勃。
孟古青是最好的皇后人选,可偏偏她的后位是多尔衮定下的。
这场婚事,孟古青拒不了,也不能拒,她的身后还有族人,更何况科尔沁还是当今太后的母家。
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爱新觉罗·福临的皇后只能是博尔济吉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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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明黄的身影端坐案前,面前摆放着一堆奏折,都是劝他早日大婚的。
“好一个摄政王!”福临尚未亲政,是以朝堂的奏折,皆数先交于摄政王过目,案几上的折子怕是都授了他多尔衮的意。
天子震怒,拂手将奏折扫落在地,多尔衮竟敢召集群臣向他施压。
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见状,跪了一地,“万岁爷息怒!”
福临抬眸看向一旁的画卷,那是他亲手画的,一直挂在他的书房。
一身盔甲的威武男子,挽弓搭箭,常年严肃的脸上带着笑意,垂眸看向身旁在模仿他的小少年。
福临第一次骑马是十四叔抱上去的,他第一次射箭是十四叔拉开弓弩的。
从叔父摄政王到皇叔父摄政王,再到如今的皇父摄政王。
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十四叔慢慢露出了爪牙,越是身处高位,越是向往权力。
少年天子的路十分坎坷,朝堂之上不仅有野心勃勃的摄政王,还有先帝那群早已成才的儿子们在虎视眈眈。
皇家的孩子大多早慧,少年蛰伏许久,早就不是那需要庇佑的雏鸟了。
福临如今十三了,可是多尔衮却迟迟不肯放权,看来有些事要尽早筹谋了。
福临拿起案上的匕首,在那幅画卷上划了一道,隔开了他与多尔衮。
这大清的江山,只要有一位皇帝就好,不需要朝野倾权的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