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灯

刚转过身去，脸上的笑便隐了去，与先前的模样判若两人。

在转角处正见等着他的风影，看着他的神情有些复杂，“迟早有一天他会知道这一切的，你又何苦瞒着他呢。”

慕辞垂着头，看影子在昏黄的阳光下拉得老长，半晌才闷闷的开口，“风伯……我不希望他卷入这场纷争，这条路太长了，太难走了……”

“你许久没有这么叫我了……”风影有些怀念，捏了一下慕辞的脸，虽然手被拍开，有些不甘心的搓搓手指，“明明也没长多少啊，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他有时也会忘了，慕辞现在也还只是一个孩子呢，十六岁，多好的年华！同龄的孩子可没那么多负担，当然，也没这么多的心机。

为了达到目的，演出一副关系差的样子，又被迫不得已戴上了调皮捣蛋、开朗活泼的面具。就是为了迷惑敌人，甚至是……迷惑自己。

“风伯……你说说，母亲是怎么死的呢?”慕辞突然问出的这句话，他也不知如何做答，只得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实际上，他也只记得他母亲的名字，叫楚灵韵，其他的，全忘了。但依旧感觉是个极好的人。

“所以啊……”一声说出，却不听下文。

场面一度陷入了沉默，不知怎的似是笼罩了一层忧伤的氛围。

“当我父母皆亡，母亲更是无一人记得时，我找到了……”斟酌了一下语言，“嗯……真相，再小的孩子，也该长大了。”至于真相是什么 ，他却不说了，急得风影不停的问。

日暮下垂，夕阳渲染了半边天的火红，不一会儿愈发黯淡，最后在山之后消隐于天地之间。

慕辞看着落日的方向，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天黑了，总有人得点灯，引着迷路的孩子回家。”

一恍惚，此时风影的眼前，却是一个女人的影子，与慕辞别无二般的相貌此时重叠在一起。那双眼睛里放射的坚定，更是相似。

他不记得她是谁了，只知应该是重要的人。一个不应该被忘记的人。

是夜，林寂是翻来覆去终究无法入睡，盯着天花板好些时间，才决定起来练剑。

月光皎洁，翻飞，旋转，剑身闪着悠悠寒光，在夜里冒着冷清的杀气。

“林寂，你剑心乱了，归云剑剑势凌冽，但一旦掺杂杂念，便也等于白练，你不可能不知。”喻暮景不知何时出现，在树上灌了一口酒，“说吧，有什么心事?为师帮你排解排解。”

纵使林寂的动作没任何差错，甚至是完美，依旧被看出心事重重。

林寂收了剑，“师尊，弟子近日来修为遇瓶颈，始终无法更进一步，因而苦恼。”他的眼眸下垂，毕竟撒谎于他是极少时候的，这次算一次。但应该不会是最后一次。

但这点小动作如何逃过喻暮景的眼，他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你在山上待的也够久了，去山下玩玩，看看能不能破了这层。”待得久说的勉强，他这宝贝徒弟天天出任务，歇息的时间都挺短的。

而且他对自己的徒弟何其了解，怎么看不出来这拙劣的谎言，没有戳穿的必要罢了。

“好！”果然，一谈到下山，林寂总算是高兴了，眉眼弯弯。眼睛里也像是落了星光。

喻暮景忍不住手痒揉林寂的头，却被林寂躲了开来，“师尊！我不是小孩子了！”

喻暮景的手僵在空中，有些无奈的收回手。“孩子长大了，关系也疏远了……”擦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也开始嫌弃我这个做师尊的了……”

林寂赶忙打断，“不嫌弃不嫌弃！”趁人说话前抢着说，“师尊！很晚了！你先回去吧！再见！”便把门关了。

“还说不嫌弃……”喻暮景无奈的笑，又敲了敲门，“要注意时间，三月后的同盟会可别迟了。”

“当然，我会及时回来的！绝不辜负师尊的期望！”门内传来林寂的声音，夜便又陷入了沉寂中。

喻暮景无声的笑了，真希望他这从小带大的徒弟能够保持住孩童的纯真啊……可笑，已经晚了……

万不可沉浸过去，丢失自我的本心。

也不可任过去重演。

喻暮景望向“俗世”，有一丝厌倦了的疲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