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谢煜,我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好似除了感恩之情再无其它,还有一丝同情,他一生都在为国效力,终了却被自己人算计,着实可悲。
午夜梦回,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天。
寒风呼啸,吟唱着冬日特有的笙歌,寒鸦在冷冽的枝头,用嘶哑的嗓音孤独地鸣叫,为冷艳的冬日,更添悲凉。
月华影转,照在门外结了银霜的青砖上,月影婆娑的梅花树下,一女子身着白色素纱的对襟襦裙,肌肤胜雪,眉宇间有散不尽的忧愁,白纱飘飘,仿佛下一秒就要离去人间去往月宫,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也许在对月思人吧。
初晨,难得出了一回暖阳,冬阳倦倦,阳光照在窗纸上雾蒙蒙的。
自从南家获罪后,我就被禁足了。此时见王德福来,我知也许是南家有消息了,他却道:‘娘娘,该上路了,南家昨日午时已满门抄斩,犯的的确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即使早知结局,心中还是难免悲痛万分,留下两行清泪:'再也看不见这样好的阳光了,阿爹 阿娘,娇娇来找你们了。’
喝下毒酒,我呕出鲜血,在这皑皑雪地上一抹鲜红尽显凄凉。我不禁想到我这错误的一生,视线逐渐模糊,我终究还是没能走出这吃人的红墙。
死后,我变成了阿飘,可以看人间的一切,但是接触不到实体。
我飘去谢明赫的养心殿,看见贤妃依偎在他怀中,好一个郎情妾意,他对贤妃说:‘念念现在不生气了吧,那个女人已经死了,朕只对你一人是真心的,之前那些都是做戏罢了。’
怀中女子娇嗔一声,莞尔一笑,声音嗲极了。
不久后,他的心腹来了,恭喜他道:‘陛下,不枉您多年苦心,终于拿到想要的了,现已大权在握,将世家贵族一一收复。’
此时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原来从一开始的接近就是蓄意罢了,因为我的蠢害了南家。
黄昏时分,一身披铠甲的男人来到了未央宫,我亲眼看见谢煜抱着我的尸体痛哭,哽咽道:‘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
我很是疑惑,怎么到了最后给我收尸的人会是他呢?他好像一副很爱我的样子。
他和皇帝做了个交易,条件是带走我的尸体,并且待边关全然稳定下来,周围蛮夷臣服,将白虎兵符主动上交,对着列祖列宗发誓“此生不会篡位夺权,不留子嗣”,这样一来他便不会再造成任何的威胁了。
我跟在他身边几日,他把我安置在冰棺中,保我尸体不腐,知道我爱干净爱美,让奴婢将我梳洗的漂漂亮亮的。
他每日守在我身旁跟我聊天,向我吐诉心事,我才知我俩竟然还有幼时相伴玩耍的渊源,我幼时可能确实会随父亲进宫议政,但我确实是没有什么印象了,少不记事。
那时他还是先帝最宠爱的幼子,但在他母妃逝世后一切都变了。
他说:'母妃在我九岁那年被赐死,听身边的宫人说是因为母妃犯了错惹怒了父皇,我根本不相信,父皇与母妃明明那么恩爱怎么可能会变成这样?至今我也不知是何缘由。从那之后,父皇不再宠爱我,任宫人对我冷眼相待,我的境地变得十分难堪,直至有一日你出现了,我在御花园里被皇兄他们戏弄,让我吃泥巴钻胯下,是你出现解救了我,你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团子叉着腰奶声奶气的训斥他们的样子真的是很可爱,我至今都难忘。之后咱俩便成了朋友,你说你罩着我,不会再让旁人欺负我,你还赠予了我一个玉佩,你一个月总会随丞相大人进宫三次,我都在盼着你来找我,但天不遂人意,之后的几个月你再也没来过了。皇宫变天了,父皇身体每况愈下,前朝后宫都暗藏汹涌,某天晚上父皇派他的内侍接我去了养心殿,对我说:‘煜儿,可曾怪父皇,父皇也有苦衷啊,我撑不住了,也没有能力在护着你了,你要学会自己长大,让父皇和母妃放心,等父皇走后,会留下圣旨让你出宫守卫边疆,将你封为安王,给你一支十五万白虎军,这既是保命符也是催命符,愿你能不枉父皇的苦心,吾儿珍重。’次日,父皇驾崩,待丧仪完成后,大皇兄也就是当今陛下即位,我也去往边关了,还是没见到你,我心想娇娇可能早把我忘记了吧。在你及笄时我收到了你被封为太子妃的消息,我想我的执念该放下了,只愿你安好便好,我以为你会很幸福,没想到再见时会是这个结局。娇娇,你放心,待我手刃仇敌后便来寻你。’
将我妥善安排后,他便带领白虎军又回到了边疆。
我一直跟着他,见证了他在战场上的疯魔,遇敌杀敌,过关斩将,仿若一个煞神,对待敌人可以说是残忍,戾气极重,现在只有鲜血能洗清他的怒火.....
几年里,我陪着他,见他一直正常生活,与平常无异,以为他都将我逐渐忘记了。
有一次在战场上他遭暗害,因为戴着我送他的玉佩,中箭处就偏离了要害处,在军医给他疗伤时,他还喃喃自语道“娇娇,你又救了我一次”,玉因为挡剑也碎掉了,他哭了,原来冷面王爷也会哭啊,这时我才知,他从未忘记我。
第二日,我便听到他与心腹在谋划回京杀谢明赫,我觉得他定是疯了,谢明赫在位期间算是挺勤政的,没有什么大作为但也说得过去,如果他真的弑君的话会被世人唾弃千年。
谢明赫心心念念兵符多年,现下边关已安稳,谢煜借着回京归还兵符,精心策划了一场谋杀,不过不是以他的名义,是与瑞王合谋,只会胜不会败,他依然会留美名于千古,世人提起他还是战神王爷,而非乱臣贼子,瑞王也是有雄才大志的人才,江山交给他定比谢明赫治理的更好。
待他归京到养心殿后,就递交了兵符,就在此时也宫变了,谢明赫也没有想让他交完兵符就活着出去,他始终不安,觉得谢煜不会效忠他,一声令下,密密麻麻的死侍突然出现,本来是死局,还好谢煜早有准备,估计谢明赫也没有想到谢煜会和瑞王合作,瑞王占领先机后就赶来了,谢明赫被杀,瑞王即位,瑞王对他十分信任,让他随便提要求,他只让将贤妃赐死,他这是要伤我的所有人都陪葬。
一切料理完后,他主动给瑞王上交了兵符,废除爵位,要求去郊外的护国寺剃度修行,不愿再理这些红尘琐事。
那夜,我听见他说“娇娇,所有欺你辱你的人我都已杀了,从此我会长跪佛前,请求佛祖能让你重来一世,让你有个美好的结局,你这样好的人,理应快乐一生的。”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始终每日长跪佛前,焚香诵读经文,无比虔诚.....从不信佛之人的杀神日日拜佛,只为求心爱之人能重来。
我在想,谢煜,因着年少时的情意就做到如此地步,真的值得吗?
幼时的我是家里的娇娇女,有幸生在慈乐安康家里,我帮你只是因为我天真善良,看不惯人间疾苦,帮你只是我动动嘴的小事,况且我灵魂里住的是来自21世纪的正义知识青年,就算被欺负是别人,我也照样会救的,也会和那人成为朋友,你真的太傻了。
我去了他的禅房,看见他房间里挂满了我的画,从我幼时到我成为太子妃前的所有,不禁震撼,这是有多深的执念啊,但我想还是老天捉弄人,有缘无分罢了。这一世,我定不负你一片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