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国边境·阿克省·埃塞克地区
背景:华国政局动荡,旧政府被梁祈东等人领导的革命军推翻,旧政府的残部通过(华、西)两国的通商之路埃塞克进入西国,但大部分都滞留在埃塞克这片落后的地区,并且与地方势力勾结;新任总督岳北丞接任阿克省后,封闭了边境,却始终未能消除这一祸患……
边境地区风尘滚滚,愈发荒凉,无情的铁丝墙亦然成了一道风景,随处可见的人,除了留下的老人儿童,就是武装严密的边防军人。
距离交火已经过去十三天,自从埃塞克地方驻留部队封锁了铁路,昔日人流涌动的火车站变得荒凉孤寂,然而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林琅坐在前往埃塞克地区的火车里,他和车上的其他人一样,现在的身份是从首府亚甘调往埃塞克地区的“志愿者”,即使知道前方危机重重,但是他们没有一丝恐惧,因为对他们而言,任何一次内部的调动,不过是“出了一趟远门”;而一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下的人们都是兄弟姐妹,只要是为了阿克的自由和独立,一切苦难都不重要了!
现在已是落日时分,火车上的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林琅的目光落在对面的男子身上,这个男子正聚精会神地看外面的风景。他年纪不大,应该二十出头,如果不细看,还以为是十几岁小青年,落日的阳光照射在他那棱角分明的俊美面庞上,然而却透露出一种特殊天生属于战场的野蛮气质,让他不禁想起那些瘦小却很精悍的打手,眼眸里是无法隐藏的冷峻还有……残忍!
“你好!”男子转过头,应该是注意到林琅的目光,朝他露出神秘的微笑,“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抱歉,失礼了!”林琅尴尬一笑,自己可能是真的太无聊了,“我是第十九……志愿队的林琅,请问你是……”
“岳南秋,是第十三队的!”岳南秋伸了伸懒腰,挺直身子,继续望着外面的风景,“虽然不是同一个队伍,但分配到一组,也算一种缘分!”
“是那我们算是战友了!”林琅很高兴,看来这个人很好相处嘛!这一次的调动比任何一次都凶险,但担忧早被抛到脑后去了,“这次的任务艰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有兄弟的地方不就是家吗?我们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而已!”岳南秋毫不在意地回答,似乎根本没有把任务放在眼里。
“说的也是哈!”林琅点点头表示认可,心里莫名念叨了十遍“年轻就是好”,毕竟自己也曾年少轻狂过。
岳南秋却苦笑着摇摇头“可惜我的弟兄们就没有那么好命了,差不多有一半的人被那薛老鬼(西国最高领导人薛文哲)调去东边跟华国拼命去了!”
“真是可笑!”林琅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愤愤地敲了一把桌子,“堂堂西国居然没有一个人能打了?拿我们兄弟的命去为这可耻的战争拼命!”
“是啊……”岳南秋双手环胸,垂下眼帘,像个赌气的小孩一样,眼里闪过冷厉的光,迟早有一天干了它!不过,眼下最主要的还是处理埃塞克地区的问题……
“你是新来的吗?”林琅看着他,虽然眼里的狠戾冷酷让人恐惧,但终究还是有些年轻,“这是我第一次执行任务!”岳南秋捂住半张脸,笑得弯了腰,“还请多多指教啊!”
距离交火已过去十三天,“什么!!!”埃塞克军事基地里,将军秦尧接到调兵的密函,愤怒地把桌子掀翻了,“我让岳(北丞)总督调动军队和装备来支援!就给我调动了三十个人?这跟没调动有什么区别?送过来当炮灰吗?”
“将军……!”特派员宋振川低下头,不敢直视秦尧,战战兢兢地递过密函,“岳总督现在也很难办!上级(西国政府)下达命令,从阿克调动大批军队到东线跟华国作战,我们的内部调兵风险很大!
那三十个人是总督精心挑选出来,而且还是事先伪造了志愿者的身份才能私下调过来的!为了防止上级怀疑,不宜调动太多人员,原本预定调遣最少为300人,但除了他们三十个人,剩下的人员和装备都在调动过程中,被上级扣押,转移到东线去了!岳总督承诺,等上级调兵结束,就把剩下的军队派到这里支援!”
“嗐!”秦尧明白中间的道理,踉跄了几步跌倒在椅子上,扶住额头,好啊!什么狗屁总督,果然还是西国政府的走狗!“三十个就三十个吧!还有多久,调动人员的火车到站?我安排人准备去迎接!”
“随行的特派员发来信息,还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到站了!”宋振川如实回答。
“不好了……将军!监测到大批武装分子向车站聚集!”另一位情报员急匆匆赶来,“现在火车已经进站了!”
“怎么会这样?”秦尧突然站起来,接过报告,“特派员不是发了信息过来,火车还要等半个小时之后才能进站吗?”
到达车站夜已深了,天空飘起丝丝细雨,几个士兵在车站等候,埃塞克车站是作为唯一对外联络的方式,已经被军队占领,空旷的车站、昏黄的路灯、草丛里的枪支弹药碎片,都让他们的心泛起一阵寒意。
“队员们,已经抵达埃塞克,不必惊动这里的居民,特派员会带我们去基地的!”领头队长罗觉招呼大家,“我们一起走吧!”
林琅朝岳南秋说道,可岳南秋一动不动,看着窗外的几个穿着雨衣,手握枪支的士兵,“是哪个特派员?”
西国·阿克省·埃塞克地区·19:00
埃塞克地区入夜时间,在西国比其他地区更早,美丽的黄昏很早逝去,整个地区被夜色无情吞没,夜幕一切罪恶和杀戮,都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悄无声息地上演。
岳南秋和林琅被俘虏了。
埃塞克火车站遇袭,就在当地政府还未集结部队平定叛乱之前,那群“匪徒”似乎天降一般,又好像潜伏已久,让毫无防备火车站守军慌乱无措,竟然让“匪徒”光明正大地劫走火车上新调遣过来的三十多个“新兵”!
“撤!撤!撤——”刺耳粗鲁的叫喊声穿透雨水的阻隔,冲击岳南秋的耳膜,冰冷的雨水击打他的脸庞,仿佛沉溺在深海,几乎完全喘不过气!“呼……咳咳!”口鼻都被水淹没,雨水浸透了衣裳,侵袭他逐渐冰冷躯体,不知是疲惫还是疼痛,身体完全动不了。
远处明亮的火光缓缓上升,照亮了冰冷黑暗的雨夜,也刺痛了岳南秋的眼睛——是他们刚才乘坐的火车,已经在消失在烈火中!他察觉到身体快速向后移动,粗糙地面和肉体摩擦产生剧烈的疼痛感跟汽车的引擎声让他彻底清醒——自己像狗一样被铁链拴住!
“呼呼——”一抬头,脑门便被冰冷的触感所震慑,这是……真撞枪口上了!脑海意识一片空白,对上黑黝黝的枪口,似乎下一秒就会被爆头!“嘶啊——”
大腿处的军裤已经被地面的碎石磨破,尖锐的碎石划破他的大腿,血腥味和焦灼的痛感让他忍不住叫出声,随着汽车的速度增加,他感觉自己的伤口被撕裂,新的伤口也随之渐渐生长,“放开我——”
他咬咬牙,只知道一件事——自己再不想办法自救,可能要被活活拖死!被麻绳拴住的双手奋力挣扎,想从铁链和麻绳的束缚中挣脱出来,可身体已经累成一坨,根本无法移动!“老实点!”
尖锐的声音从车上传来,岳南秋再次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稚嫩却凶神恶煞的脸,车上那些穿着破旧的雨衣的瘦小身影,全是一张稚嫩的脸……是个小孩子?
手里还有一支已经被摒弃的老式步枪,岳南秋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些小孩子,不过都是十几岁,他们会是焚烧火车站,劫走战友们的人?
“咳咳——”脖子上的绳索突然一紧,岳南秋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目光逐渐迷离,视线却滑落到另一辆汽车后面,发现也拖着一个人体,似乎已经没有了动静,那是个人是谁?
“林琅!!!”
“砰——”汽车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飞奔,他的身体再次跟着摇晃,子弹飞过岳南秋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呼呼……”岳南秋大口喘气,眼神变得犀利,刚才……如果不是因为车辆剧烈颠簸,子弹已经打爆他的脑袋了!“叫你老实一点!”
汽车上的小孩恶狠狠地朝他喊叫,眼见离埃塞克车站越来越远,岳南秋也不愿再挣扎,只是看向被拴在另一辆汽车后面的林琅,渐渐失去意识……
这是怎么回事?袭击车站的是这群小孩子?他们到底是谁?从哪里来的?岳南秋很疲惫,但不敢放松警惕,虽然听说埃塞克地区匪军肆虐,已经做好上路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连童子军都如此猖狂!
“真是没用的东西!”
“这么大一辆火车居然连一支枪也没有!”
“何止啊!甚至是一根烟也没有!”
“咳咳——”岳南秋的喉咙已经干得冒火,一阵口音异样的对话更是让人难受!勉强睁开眼,朦胧中看到一群瘦弱的小孩从昨晚的卡车上跳下来。
他们穿着旧雨衣,帽子下本该纯真的脸却异常黝黑消瘦,还透露着野蛮和凶狠,几乎每个人都拿着一支旧式步枪,有的嘴里还叼着劣质烟,嬉笑怒骂好似一群妖魔鬼怪,原来……原来是他们!
岳南秋早已听说埃塞克地区童子军横行,即便是在首府亚甘,大人们也会用埃塞克童子军的故事吓唬小孩,可他没想到,这些童子军居然猖狂到劫掠火车站!
这里是一处废弃的居民区,几间破旧的铁皮房间密密麻麻地挤压在一起,好像下一秒就会倒塌,这里背靠着丛林,一夜大雨过后空气格外清新,岳南秋没心情观赏,他口干舌燥,脸上被子弹划破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被卡车拖行一夜,身体已经无法动弹,这种软弱无力的感觉,令他厌恶“林琅……”
“……”其他卡车旁边各栓了一个人,都是调遣过来的新兵,经过一晚上的卡车拖拽,几乎都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了,岳南秋的目光焦急地搜索着林琅的身影,却只发现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干净的军装已经破损不堪,各种污秽伴随着血渍黏在身体上,几乎看不清面庞“……”
“唰——”又重又狠的一脚踹在那具躯体的肚子上,那人翻到在地,没有一丝生气,岳南秋咬咬牙,尽力压抑内心的怒火,又见一群光着脚的十几岁少年们围过来,对所有人的口袋进行打量搜刮,“真的一点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啊!废物——”
“咳咳——”这一脚是给他的,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脑袋,又要昏厥了!折磨还没结束,强烈的血腥味冲击着他的鼻腔,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身体再次被剧烈拖动,内心的危机感也越来越重——脑袋被黑色头套蒙盖,根本看不清任何东西!
莫名的恐惧在心中升起,周边是撕心裂肺的哀嚎、妖魔鬼怪似的嬉笑声、突然响起的枪响,无一不在挑战他的心理防线!“砰——”几块灼热石头触碰到他的大腿,灼热的痛感让他抓狂,“啧——”
看来是踩着火盆了,空气中潮湿感越来越重,还伴随着一阵唏嘘声,岳南秋尽力平复心情,毕竟什么都看不见,胡乱挣扎也是死路一条!
这些童子军的首领是谁?还有他们怎么会突然袭击车站?他们怎么得到部队调遣的消息?这可是机密!
难道一直在火车站埋伏吗?就算一直埋伏,但这么快的运动也是不可能的!只有一个可能——谁向他们泄露了部队调遣的机密!
埃塞克军事基地——
“怎么回事!”秦尧不顾阻挠赶到埃塞克火车站,剩下的只是被焚烧得不成样子的火车和一些受伤的车站守军,雨夜潮湿的空气中还弥漫着火车燃烧的灰烬,像遭受了挑衅一般,他暴怒起来:“有多少人伤亡?”
“队长!”宋振川安排医疗兵救治还有生命迹象的军人,看着盛怒的秦尧,也不敢靠近,不仅仅是因为这些“匪徒”竟然如此猖狂,这次被调遣过来的三十多个新兵几乎全被劫掠,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可这次调遣是机密,无论人数还是调遣时间,秦尧队长和他们这些守军都是半个小时才知道的!这群那些“匪徒”是想干什么?他们又怎么会知道今天夜晚会有装载新兵的火车进站?然后才能这么快行动!
他们是一早就在这里埋伏的吗?那谁给他们泄露的情报呢?
“队……队长!”宋振川靠近秦尧,“根据调查,昨晚袭击火车站的匪徒大约有三百多人!但确认了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
“熊崽子?”秦尧瞪大眼睛,似乎很惊讶,在他的印象中,那些深居荒野的匪徒虽然狡猾凶残,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什么匪徒是些小孩子,“确定是些小孩子吗?”
秦尧很难想象一群熊孩子能闹出什么动静,满脸质疑地望着宋振华,突然想到什么,按住他的肩膀,沉下脸来:“封锁消息,这件事千万不要传出去!更不能让那岳(北丞)总督知道!”
——
“咳咳……”经历了几分钟的黑暗,岳南秋感觉过了一个世纪,“啪——”脑袋和墙壁的亲密触碰的痛感,唤醒了那快要丢失的理性——他像垃圾一样被丢在一处潮湿的角落里,双手被铐在一架他觉得是刑具实则是石墙是位置。
听着离去的脚步声,绷紧的心稍微放松下来,身体却依旧动弹不得,手臂也被铐住,脑袋上的黑色头套也没有摘下来,他依旧看不清任何东西!
“你们是谁?”岳南秋尝试性地询问道,他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连自己生死处境都不知道,下一秒就会死吗?
想到这些,如果在以前,他可能会抓狂!
“嘶拉——”回应他的是微弱的撕裂声,而且近在咫尺,岳南秋微微一愣,突然屏住了呼吸,冰冷的尖锐划过隔着头套的嘴唇,原来是嘴边的布料被划开了,锋利的刃触碰到他干裂的唇,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咬破嘴唇吮吸血液解渴的想法。
即便看不清是什么,也能产生危机感,他立刻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便不再说话,那冰冷的锋利沿着头部游移到喉咙,架在他紧绷的躯体上,这种感觉……就像被玩弄在股掌的猎物,下一秒可能会被一刀封喉“吼!!!”
“!!!”他本能地缩了缩脑袋,真的怕了!他大口大口喘气,什么都看不见,又偏偏知道自己在危险之中,随时都可能丧命,还不知道是如何死法,“哈哈!胆小鬼!”
“谁再敢多嘴,砍下他的头!”粗糙的笑声过后,是充满戏谑的警告,“谁也不许跟他们说话,不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了,随之而来的是渐远的脚步声,岳南秋微微舒了一口气,听他们的对话,至少确定了这里有很多人,有他们自己的人,也有跟自己一样被俘虏的人。
他无法了解周围的情况,只能沉默,这些人比一般的绑架犯还多了好几个心眼,从不多说话,以免留下破绽,还会想到击溃人质的心理防线,可这真的这是普通的童子军吗?
“好心人?”细腻的触感在他的腿上滑过,有一个人在他腿上用手指写下几个字,他的神经又紧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