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满脸严肃，道：“既然你已经不用听我讲了，那我就来考考你。”
魏婴闻言站直了身子，知道刚刚那一会估计是碍着蓝先生的眼了，于是端起了乖乖巧巧的表情。
“妖魔鬼怪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不是。”
“为何不是，如何区分？”
“妖者，乃非人之活物所化，因机缘或修炼，具备人的情感智识乃至形体，且拥有一定神通的存在，简而言之，妖是通过后天的努力和修行，突破了自身极限与物种壁障的存在。
魔者，生人所化，是具象化的恶念，人、仙、神、妖，均可能在恶念下堕落为魔。
鬼者，死者所化，即丧失肉体但没有步入正途的灵魂，人、仙、神、妖、魔死后没有正常进入六道轮回又没有消散的都可能成鬼。
怪者，非人之死物所化，是先天异数与众不同。”与照本宣科不同，魏婴的解释是在和另外三个人主要是江未央的讨论后得出的理解。
因此解释地尤为胆大，甚至包含仙、神这些连传说都很少存在的东西。
蓝启仁想纠正些什么，可是他说的也没有错，因此便道：“妖与怪极易混淆，举例区分。”
魏婴环视一圈，看见蓝启仁身后窗外的树木便道：“好说，好比先生窗外的活树，沾染书香气息百年，化成人形，有了意识，作祟扰人，此为妖。
若我拿了一把板斧，将树砍断只剩个死树墩儿，这树墩若是修炼或者机缘巧合之下成精，此为怪！”
蓝启仁觉得他答得不错，但是面上不显，反而接着问：“清河聂氏先祖所操何业？”
“屠夫。”
“兰陵金氏家徽为白牡丹，是哪一品白牡丹？”
“金星雪浪。”
“修真界兴家族而衰门派第一人为何者？”
“岐山温氏先祖温卯。”
魏婴对答如流，显然是成竹在胸。
蓝启仁觉得不能让他尾巴翘到天上去，便道：“作为云梦江氏的子弟，这些早该耳熟能详、倒背如流，答对了也没什么好得意的。”
江未央听见这话，很想翻个白眼，她是很不喜欢这种打压式的教育的。
魏婴听见这话，原本脸上的高兴微微落了下去。
“我再问你，今有一刽子手，父母妻儿俱全，生前斩首者逾百人。横死市井，曝尸七日，怨气郁结，作祟行凶。何如？”
这道题倒是有些难度，至少下面有人开始翻书了。
“不许翻书，都给我自己想。”蓝启仁的声音立马响起。
魏婴犹豫了一下道：“度化第一，镇压第二，灭绝第三。先以父母妻儿感之念之，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不灵，则镇压；罪大恶极，怨气不散，则斩草除根，不容其存。玄门行事，当谨遵此序，不得有误。只是，蓝先生，弟子有疑，不知可否请先生解惑？”
“你说。”蓝启仁听见他说的与书上一字不差，倒是缓了脸色。
“虽说是以‘度化’为第一，但是要做到‘了其生前所愿，化去执念’向来不易，何况若是他的执念要伤害旁人，总不能容着他吧！
那么镇压呢？镇压于某处，原本就是因为无法化去凶尸执念而镇压，难道他自己能在某一日大彻大悟，忽然想通吗？
因此，镇压造成的后果更有可能凶尸的怨气愈加浓厚，浸染此地，那这镇压之处岂不是成了一个凶地？！这要是再误入一两个人普通百姓进去……”
“你这简直是危言耸听！”蓝启仁严肃地打断道。
江未央这个时候起身道：“蓝先生，阿羡说的事情又不是空穴来风，何来危言耸听。我云梦江氏镇压的怨灵、凶尸，每年都会前去查看，年份少的还好，七八年往上的只要去了便能感觉到怨气相比刚刚镇压那时，确实浓厚不少。
不过此事还没有更多的案例，其他家族验证也还需时间，我们这才没有公布出去。”
蓝启仁看向江澄道：“江少宗主，此事是否属实？”
蓝启仁没有喊江澄的名字，而是用了这个称呼，意思很明显，是希望江澄谨言慎行。
江澄自然听出来了，起身道：“蓝先生，我家确实发现了此事，只是说到底也只是一家之言，就像您说的，贸然说出了，只会让人觉得危言耸听。”
江澄也不是什么软柿子，意气风发的少年，被人质疑总是不高兴的。主要江澄觉得未央都说了，这蓝先生还要问自己，是觉得未央说话不够份量会糊弄他吗！何况，魏无羡在课堂虽然确实有点闹腾，但是也不用这样咄咄逼人地对着他一个人提问吧。
蓝启仁被他的话一噎，道：“此事事关重大，还需各家再行查探。”
江澄三个人坐下了，蓝启仁继续上课。
其实魏婴心里觉得还有第四个方法，那便是掘那刽子手斩杀百人之坟墓，激其怨气与凶尸相斗。
只是一来掘人坟墓扰人死后安宁的行为太过于缺德；二来怨气这种东西不好控制，这要是反被怨气所制……
而且这位蓝先生在听学前就知道他迂腐、固执、古板且教条，这话要是说出了，得了他一个坏评价，这对自己的名声总有影响。
魏婴自己是不在乎名声的，可在江澄、江未央等人的潜移默化之下，也知道自己不仅仅是自己，更是云梦江氏宗主首徒，云梦江氏的脸面还是要顾及的。
下课之后，魏婴一个人不知道跑去哪里了，江澄三个人回了客院。
江澄一坐下就不高兴地说：“魏无羡这个家伙，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野了！”
“阿澄，阿羡活泼好动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怎么总是因此气鼓鼓的！”江厌离失笑，她知道江澄其实就是嘴上说说，因此也调侃道。
“我看他是活泼好动过了头，简直是顽劣了！今天在兰室，他同聂怀桑传个纸条也就算了，非要去撩拨人家蓝忘机……那个蓝二公子一张冷脸，谁不退避三舍，偏他没事也要招惹一下，你说他是不是欠的慌！”江澄一张嘴叭叭叭地说个没完。
江厌离有些无奈道：“你这是给阿羡鸣不平了？蓝二公子人家是生性如此，不理睬阿羡的胡闹也挺正常的。”
“我哪有替他鸣不平……我那是恨铁不成钢，谁让他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的！”
“阿澄……”江厌离不成想她会这样说，无奈地喊喊他的名字。
“未央怎么不说话啊！”江澄发现江未央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参与进话题来，便道。
“我还在想镇压的那个问题。”江未央整理自己的思路道：“先是这件事本身，我想到了乱葬岗，那里是因为古战场怨气不散而形成。由此可知，怨气凝而不散，最终的结果就是乱葬岗这种凶地，而现在都还有人往乱葬岗里扔尸体……
这怨气越来越浓厚，哪一天爆发，这整个修真界不得一起玩完啊。虽然我们可能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江澄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乱葬岗一直问温家在加固界墙，江家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是怨气会堆积这件事情是板上钉钉了，因此江未央的设想不乏道理。
江厌离也凝神细想，发现这个思路确实是没有太大差错的。
“还有，就是阿羡在提出的，镇压地成凶地这个问题。以前阿羡也说过，治水之策，堵为下策，疏为上策，这镇压不就是堵吗，总有一天也会决堤的。”江未央道，“这么一想，觉得修真界真的千疮百孔啊！”
“还有，普通人都敢想长生不老，我们这些修者却仿佛被蒙蔽双眼一般，这金丹的境界往后是什么都不知道，仿佛这修炼一眼能望到头，最多不过多几百年的寿命而已……”江未央早有这种感觉，但是她并不会因此道心不稳，怀疑修真这条路走错了，还不如凡人。
她只会觉得肯定这个世界有问题，我们的认知有问题，果然这个世界还有很多需要探索的，反而更有斗志了！
江澄和江厌离就看着江未央说这些，这是他们还未曾思考过的问题。
其实，江澄和江厌离这样才是正常的少年人，大多数时候都逍遥自在的。像江未央这样小小年纪思考世界如何如何的，只能说哪有好人家没事就怀疑整个世界的存在有问题的，很多人即使怀疑自己出了问题也不会怀疑世界出问题的。
他俩顺着思考，江澄道：“未央你这话，岂不是说我们不如普通人？”
“哪有，我意思是我们太不敢想也太不敢做了！就像普通人想要上天，就敢去实验带人上天的飞鸢。难道我们不能想想金丹再往上吗？”江未央道。
“可是我们还没到金丹巅峰啊！而且金丹往上，对了，抱山散人会不会达到了这个境界啊？！”江厌离很是实际。
“哦，话题绕回来了！我们是不是该好好修炼，最近听学感觉都懈怠了！”江未央撑着下巴。
其实，听学的课程不是没有设置修炼，只是蓝家想着各家都有教修炼，而且功法不一，因此更多设置的是理论课程。
而这些理论，都是个顶个的催眠和耗人精气神的，至少江未央觉得听了之后昏昏欲睡，下课都没能缓过来。
因此，三个人中，江澄倒是还好，每天还坚持练剑。江未央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变成天天晒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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