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总是被那些诗人写的如他们的人生一样悲催,但是真正的秋天,并没有给人悲凉的感觉。
一开始,曲裴真的是这么想的。直到他登基大典这天,他体会到了什么是悲凉,真正的悲凉。
曲裴站在屏风后,举平双手,由自己的贴身侍卫给自己穿衣服。金丝绸缎衣穿在身上,柔软顺滑,令人舒服。让曲裴舒服的不只是衣服的质地,还有今天的日子。
今天是他的登基大典。
“殿下,穿好了。”冰凉冷淡的声音传来,侍卫站起身,看着眼前毫无表情的太子,睫毛轻颤。侍卫喃喃自语。“也许……该叫您陛……”
“陛下这种话,还是等仪式结束之后再说吧。”曲裴稳当的打断侍卫的话,转身出了房门。“宋大人是否与我一同前往。”
真是冷冰冰的……
侍卫眼里闪过一丝阴翳,他单膝跪地,抱拳行礼。压低了声音道。“属下就不去了,属下家里有些事,趁此机会,想要回家去看看,望殿下成全。”“好。”曲裴没有一丝犹豫,直接走了,一眼都没看他。毕竟曲裴与自己的贴身侍卫从小到大一直在一起,近乎十年时光,二人都是什么秉性,看的差不多很清楚。
一个贴身侍卫,被皇帝与皇后最宠爱的太子叫了十年的“宋大人”。这样的殊荣,可是令人欢喜。
侍卫见曲裴远去,缓缓站起身,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他太了解曲裴了。表面上是那么冰冷,可心里早就乐开了花。一个天生体弱多病之人,腿脚尤其不好,却走的如此之快……
曲裴几步就走出了自己的寝宫,他站在墙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仪表,深吸一口气。他只是感到紧张,他不想在这一天出任何差错,让家人失望。曲裴动了动脚,感觉到足跟疼的厉害,整根大腿像是被撕裂一般的疼痛,有些发抖。
“不能停在这里……”曲裴暗自给自己打气,继续朝着主殿走。路上遇见宫女侍卫们忙来忙去,有些宫女手中端着东西。托盘上铺陈红色绒布,摆放各种器皿。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曲裴知道,快要到时间了。
“殿下!”
听见叫喊声,曲裴微微叹息,不慌不忙的看向声源处,发现那侍卫头子惶恐的跑来。“扑通”一声下跪。“何事如此慌张。”曲裴微微垂下眼帘,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冷淡的看着他。那侍卫头子左顾右盼,不敢说话。曲裴见状,两步上前,双腿突然感受到一阵刺痛,微微顿了一下。仍强装镇定,凑过去。
侍卫头子贴过来,对着曲裴说了些什么。
“放肆!”
曲裴脸色冰冷的看向他。侍卫头子吓得后退,随后又跪了下来。“殿下息怒!”
“此话怎敢乱说?你知今日是什么日子!”曲裴的目光如阴冷的冰针,直直的刺向侍卫头子。侍卫头子浑身发抖,抱拳。“属、属下不敢胡言乱语!此话当真!”
曲裴把微微发抖的手藏进袖子里,背过手去,调整好自己的呼吸。“知道了,我会去看。不过,要是实情与你所说相差甚远,耽搁了时间,我就砍你的头。”
说完,曲裴调转方向,快步朝着后宫走去。
那侍卫头子仍旧跪在地上,心惊胆战,嘴唇发抖。“对不起殿下……是……都是……他的主意……”
曲裴快步走到后宫,一路遇见了许多侍卫。距离登基大典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由得走的更快了些。
曲裴走到熟悉的苑中,推开那扇门。此时,双腿如灌了铅,腿筋抽搐,看着眼前的场景,摇晃着跪了下去。
那床铺上的女子大概二三十岁,一身绸缎衣服裹着冰冷的尸体,头发散乱着,步摇掉在地上。嘴角正往下流淌着红色粘稠液体。一小瓶白色的药滚落在地上,随着凉秋的风微微晃动。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儿。
“母妃。”曲裴摇晃着站起身,眼眶微微发红。他走到床边跪下来,抓紧了自己母妃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母妃……”曲裴又唤了一声。这次的声音微微发抖,带着一丝哭腔。他再也无法保持平静,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出来,双手死死握住母妃冰冷的手。
那侍卫头子在曲裴耳边耳语的是:皇后娘娘饮毒自尽了。
曲裴始终不敢相信。自己今天登基大典,母妃饮毒自尽。
就在曲裴悲痛之际,苑外响起整齐有力的步伐,还有铠甲与兵器摩擦的声音。他轻轻擦掉眼泪,勉强着站起身。把母妃的尸体摆放规整,梳理好母妃的头发,把地上的步摇捡起,拿在手里。面色阴沉的看着外面。
一个自己熟悉的不得了的身影走进来,脸上带着丝丝笑意。他身后跟了两个士兵。“宋绗。”曲裴的眼中带着丝丝怒意。“这是何意?”
宋绗笑了一声。“殿下,莫要太过伤心,因为接下来,还有更多的事会接连打击您。比您的腿疾更能让您伤心的事。”
“相处十年,我待你不薄,为何如此。”曲裴面上平静,警惕的问他。
宋绗大笑。“殿下真是糊涂,属下只当了您半年的贴身侍卫而已。难得您叫属下‘宋大人’,属下喜欢。”
曲裴抿嘴不语。
蹊跷……
“母妃的死,是你们干的。”
宋绗皱了皱眉,对着身后那两名士兵呵斥。“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队长告诉曲裴殿下,皇后娘娘是自杀的吗。”“就是你干的。”曲裴眼神阴翳。“母妃不会无缘无故自杀。”
宋绗嗤笑一声,走到曲裴面前轻蔑的打量他,随后猛的一脚踹在他大腿后侧。曲裴疼的瞳孔骤缩,“扑通”一声倒在地上。“殿下,属下还没用力呢。腿疾已经如此严重了吗?”宋绗一把揪住曲裴的头发,逼迫他抬头看自己。“那属下就告诉你,你母妃之所以自尽……就是因为你要登基当皇帝了。她对你放弃,失望,对你感到可怜。你治理不好这个国家。听明白了吗?”
曲裴静静的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宋绗皱了皱眉,松开手,告诉身后那两个人。“带走,去那位大人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