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谎

“听说了吗？殿下再娶了。”

女子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溅起层层涟漪，显得格外突兀。

屋内， 水晶高脚杯被重重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玻璃碎片划过地板，似乎也在无声哀歌。

“嘘，小声点。”门外的女仆嗔怒地看了她一眼。她声音不算小，要是让里面那人听到，可不算什么好事。

那个女仆不满地嘀咕了一声:“你管那个瞎子干什么，实话实说罢了。”她不由得委屈地假装打了对方一下。

“哎呀，总之我们快走啦，到别处说去。”两个女仆笑着跑开了。而她们所说的“瞎子”，此时一言不发地聆听着。

伊斯维弯下身，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了神色，如黑蝴蝶振翅，睫毛微微发颤。

刚才那两个女仆说的话她全都听到了，所言不假，她的父亲的的确确娶了一位新王后。

她如今在宫殿中也只能算一个失宠的公主，即使母亲仅仅过世一年半载，国王便另择妻子，她也没有半点话语权，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后也得受如此委屈。

伊斯维在旁人眼里，更是一只蝼蚁都可以碾死的存在。也难怪女仆对她都如此不敬了，毕竟她的确可怜又无助，却未能引起其他人的半分施舍的怜悯。

伊斯维垂眸，杯子碎片意外划伤了她的手指，猩红的血珠滚落，如曼陀沙华，在苍白虚弱的手上开出一朵邪恶之花。

她低嘲，不仅是那种野猪似的男人，更是对自己的懦弱，感到悲哀。

她果然啊，一直都是一个连小动物都保护不了的废物。

那只刚出生月余的小奶猫，就被父亲掐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小可怜叫声凄厉，眼睛都没睁开，但意识好像能看见她这个帮凶。它只是一遍一遍反复地求救，求着永远不可能拥有的东西。

只要伊斯维站出来，小奶猫就可以顺理成章地获救，但她以后都得承受父亲厌恶的态度。

她当时一味想着讨好父亲，选择了一个作为旁观者的沉默。

“喵！”最后一声。死者的最后一句遗言。

伊斯维瞳孔紧缩，鲜血被溅在了脸上，她呆在了原地。

“怎么样？小维，鲜血盛开很美吧。”俊美的男人满意地勾起唇角。

伊斯维盯着这个假斯文的杀手，双手不住地抖着。

恶魔，真是一个恶魔……

“嗯？说话。”他的语气愈发冰冷，恍若雪山上的凛冽寒风，刺得人难免会瑟缩。

亦或者说，是冷面无情的死神。

男人的眼神狠戾，就像只要她说出一个他不满意的答案，他立马会杀了她。

眼下的局面，进退两难，只能如此了。

“不，父亲……”她抬头，对上他的那双狭长凤眼。

甜美可人的笑容浮现在伊斯维的脸上，她笑的灿烂，两眼弯弯，琥珀眸中是止不住的贪婪与欲望:

“我太喜欢了。”

男人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转而大笑不止:“好好，父亲就知道你喜欢，你今后搬到我隔壁，我会好好教育你。”

他的嘴角几乎扯到耳根，兴奋地将死猫扔在伊斯维脚边:“处理它。明天还会有新的。”

转身，走出了大堂。那扇大门，重重地合上了。

回忆戛然而止，她也忘了最后她是什么神态。

哭了吗？

不重要了。

伊斯维拉开窗帘，将满世界的光倾盆泻进房间，带着残温，予她沐浴。

神啊，请消除我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