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55

雷无桀和萧瑟就这么不说话，面对面坐着，桑落、新丰、茱萸、松醪、长安、屠苏、元正、桂花、杜康、松花、声闻、般若，一盏一盏地喝着，两个人酒量都是惊人，都毫无醉意。

萧瑟本来，我们猜测，你能登上这十二层，所以就点了十二盏酒

雷无桀我们？

雷无桀还有谁？

百里东君我

一个懒洋洋地声音想起，雷无桀闻声望去，却见一个青衫披发留着小胡子的人懒洋洋地走了过来。

雷无桀你哥哥？

那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打了个哈欠，嘴巴微微一张，那最后一盏般若酒就被他直接地吸入了嘴中。 雷无桀看得目瞪口呆，他听说过隔空取物的功夫，却从没见过这隔空吸酒的本事。

萧瑟酒好了？

百里东君还差那一抹月光

雷无桀敢问这位究竟是…

百里东君这酒肆的老板

百里东君这般若酒酒劲好大，竟有几分困了

酒肆老板？可酒量竟然差成这样。雷无桀有些纳闷，但没有问出口。面前已没有了酒，萧瑟把玩着一个酒杯，饶有趣味地望着男人。

萧瑟这十二盏酒，说实话已是世间绝品，我喝过天启城中那碉楼小筑号称冠绝天下的秋露白，也就和这些旗鼓相当。不过，在我心里最好的酒还是阿姐的酒，倒是这些酒，都是你酿的？

百里东君那是自然

萧瑟风花雪月，比这还妙？

百里东君有若天成

雷无桀我还是觉得那雪落山庄的老槽烧更好喝一点。

百里东君雪落山庄？

萧瑟不要拍马屁，该还的酒钱，记得还上就好了

百里东君其实最妙的酒，是孟婆汤

雷无桀孟婆汤？

雷无桀那不是人死了喝的么

雷无桀皱了皱眉，如雷无桀所言，孟婆汤是鬼怪故事里常出现的一种喝了可以忘记所有烦恼、所有爱恨情仇的茶汤，传说当人成了亡魂，走过那奈何桥，投往来世的时候，它就被端在孟婆手里，静静地等待着你喝下它。人生在世，多苦多难，这一碗下去，是种释然，彻彻底底地与前世做了一个了断。

百里东君对啊，孟婆汤，只需要喝上一杯，你就会忘记所有过去发生的事，醒来后，就又是新的人生。多好。可是我一直酿不出来

萧瑟听出了男人言语里的怅凉，站起了身，走到了酒肆门口。两个人十二盏酒从黄昏喝到了深夜，萧瑟走出门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雷无桀也走出了门去，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望着远处的登天阁，忽然问，

雷无桀萧瑟，你以前的家是在天启城吗？

雷无桀而且…

雷无桀那时的那个姐姐

萧瑟恩？

雷无桀我不知道猜的对不对

雷无桀这天下英雄人物，如你阿姐那般并不多…

雷无桀但是吧，又觉得不可能

萧瑟那就别猜了

萧瑟反正

萧瑟与你无关

雷无桀那好吧

两个人便没有再言语，就这么站着。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阵凉风吹过，萧瑟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寒冷，心想那老板可能真的睡去了，今晚那绝妙的风花雪月怕是喝不上了，叹了口气。

萧瑟我们走吧

雷无桀应了一声，可一侧身，却发现那穿着青衫的酒肆老板已经醒了过来。他站起了身，嘴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百里东君一醉年年今夜月。这酒，已成了

男子转身走向后院，萧瑟和雷无桀对望了一眼，也跟了上去。两人踏入后院，只见那男人站在院子中央，院子里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酒缸，而桌上则放着一个小酒坛，酒坛的上方飘着那一朵茶花。

萧瑟既然酒成，便求饮一杯

百里东君莫急

男子一笑，手轻轻一挥，竟将那酒坛中的酒整个的扯了出来。男人就挟着这一汪酒水一跃跳到了屋顶之上，手轻轻挥着，那酒水被扯得长长的，如同宫人的白色舞袖一般好看。酒水印着月光闪闪发亮，又似那一条小小银河。 男子手轻轻挥着，闭上了眼睛，在屋顶上竟飘然起舞起来。

百里东君欲梦清虚桂子飘，一杯浊酒向天邀。何人恁爱今宵月，也上楼头弄玉箫

百里东君朗声念完了这首诗后，收了青袖，停了舞蹈，手轻轻一指，那汪酒水飞回了酒坛之中。男子一跃而下，左手握住那一朵从酒水中落下来的那一朵茶花，右手拿过酒杯，舀了一碗，手轻轻一挥，落在了萧瑟的手上，又舀了一碗，落在了雷无桀的手上。

百里东君喝吧，这才是最好的风花雪月

萧瑟先于雷无桀仰头喝了一杯，放下酒杯后，沉默不语。

百里东君怎么样？

萧瑟月舒凉如风，柔美如花，寂静如雪，怅凉如月

百里东君好酒能品一味，碉楼小筑的秋露百号称能品三味。我这酒能品四味？

萧瑟人生百味

百里东君和你阿姐的酒比呢？

萧瑟那还是我阿姐酿的好喝

第二天雷无桀是被一阵笛声唤醒的，那笛声有些空灵，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怅凉，他的神思随着笛声仿佛在梦中飞回了那座名震天下的雷家堡。在巨大的院落之中，唯有一处有些破败的小房子下，站着一个穿着灰袍的中年人。他很瘦，肤色苍白，坐在院落中翻看着一本古书，似乎忽然察觉到了面前站着人，那中年人猛地抬头，神色中带着怒意：“你回这里干嘛！”雷无桀猛地惊醒。

他站起身，使劲揉了揉脑袋，抬头望去，发现萧瑟依旧坐在那屋檐之上，却也不是吹笛，只是不知从何处摘来了一片树叶，放在嘴边就吹出了那曲子。萧瑟见雷无桀醒了过来，手轻轻一挥，那片树叶就随风吹走了，他一个跃身，从屋顶上落了下来。

萧瑟醒了？

雷无桀那老板呢？

萧瑟老板出城去了，他说他那孟婆汤还差一味酒引，要去那海外仙山寻觅

海外仙山怎么回事，有谁在那里，萧瑟一清二楚。却是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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