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潮湿阴冷不断刺激着蜷缩成一团的楚怀南,空气中刺鼻的味道与腥臭味交融在一起。
偶有几只老鼠翻过锈迹斑斑的铁门,发出清脆的越狱之音。
一滴陈年旧水顺着湿漉漉的墙壁滴下,缓缓落在楚怀南毫无生机的脸上,顺着结了痂的弧度,流进了干裂的嘴角之中。
“看看谁来了”
“我当是谁呢,又一只老鼠”
“黑暗啊,真是伟大”
“强者,才配活着”
“非尔不忠,非吾不明”
“尔的公道在这里,吾的属地也在这里”
……
一声声沧桑的声音回荡在昏暗的地牢之中,像是自言自语,又像诉说衷肠。
又一滴陈水滴落,楚怀南抿了抿干裂的嘴角,缓缓睁开眼。
昏暗的火光照在楚怀南失神的瞳孔中,平静的坐起,看着身上紧紧缠绕的锁链,楚怀南将身体往墙上靠了靠,不再出声。
“醒了,小子”
安静的地牢中,一声饱经风霜的声音传入楚怀南耳边。
“是谁?”,楚怀南问向打破沉寂的声音。
“是谁?是一个奸贼,恶贯满盈,他们都这么称呼我”,搁着厚厚的石壁,似有无奈的声音传来。
“他们是谁?”,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话,楚怀南似有应付的问道,毕竟在楚怀南的认知里,地牢这种地方,只有恶行累累的人才会来。
“他们啊,他们都是除妖义士,仁义当先,他们牺牲小我,镇守一方”,那道苍老的声音似有无尽的怨言,又带有几分讥讽。
“一派胡言,能被关押在此地哪个不是死有余辜”,楚怀南冷言冷语怒怼一句,随后尝试道力冲断捆绑的铁索。
“是吗,那你又是如何进来的?”,那道苍老的声音似有嘲讽的反问道。
楚怀南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便想着不再理会,看着轻而易举便冲断的铁索,站起身来,准备一击击碎牢门。
“小子,此牢并不属于信阳城,我劝你还是乖乖将锁链套在脖子上吧”,隔壁声音似笑非笑的出言,殊不知却惹恼了楚怀南。
“你以为我是你,坐以待毙”,说罢,楚怀南道力汇聚在手掌心处,掌心白芒璀璨无比,对着厚重的铁门用力一击,伴随着电光火石,坚实无比的铁门顷刻轰塌。
“孺子不知天高啊”
耳边传来不悦的声音,楚怀南强忍着烦闷想要看看何人如此嘈舌。
三步两步近前,却发现隔壁牢房竟连个门都没有,只是在潮湿的地面之上坐着一名黑衣男子,楚怀南拿下牢房处的火把,借着火光想看清此人。
就在快近前之际,一股强大的道力赫然袭来,楚怀南急忙运转道力抵挡,只是在瞬息之间被这股强横道力击退在两米之外。
“好强的道力”,楚怀南被这强横的道力击醒,心中已然明白,眼前的中年人恐怕是自愿留在这的,难怪没有牢门,就这股连身形都未动的道力随意一击,能让自己身退数步足以证明,别说这座地牢拦不住他,恐怕蓝义亲自前来都不是此人的对手。
“晚辈不知前辈是修道强者,还望前辈恕罪”,楚怀南好汉不吃眼前亏,此人境界恐怕高的离谱,光是靠近便能感受到那股强大的道压气息,像是一座小山,压得人难以喘息。
或许,之前此人说的话并不是胡言乱语,当下只能为自己的莽撞冒失赔礼。
“罪倒不至于,只是这座地牢并不属于信阳城,还是劝你好自为之”,中年人言语间,除了告诫,竟有几分无奈露出。
“感谢前辈提醒,只是晚辈好友现在下落不明,时间紧迫,晚辈必须出去相救”,楚怀南心里惦记的小云雀如今不知下落,在那个黑暗之地呆了那么久,只怕小云雀……想起那个能被石头绊倒的修道丫头,心中的担忧悄然写在脸上。
“你才进来不到少半柱香时间,便如此紧迫吗”,中年人低着头,言语间满是劝诫。
少半柱香?楚怀南明明感觉在那处黑暗中呆了至少数十天,怎么才半柱香,难道外界与那处空间时间不同?盯着面无表情的中年人,旋即也察觉自己恐怕多虑了,眼前之人确实没必要欺瞒自己,但如果是半柱香,那小云雀还有救。
“多谢前辈”,楚怀南急忙抱拳,随后向地牢门口冲去。
“小云雀,等着我”,楚怀南心底默声说道,任谁也不难看出,楚怀南脸上的表情是何等愤怒,欺辱小云雀的黄海没被斩杀已成为楚怀南心底的一根刺,半路又出现个护短的蓝义将自己关在地牢之中,如此行径,楚怀南如何容忍,怎能咽下这口气。
只片刻,楚怀南便已深处地牢门口。
四周牢房内一双双眼睛诧异的盯着杀意四起的少年,却无一不爆发出热烈的高涨之声。
他们看到了自由,即使不属于他们的自由。
门口的四名守卫听到地牢内传出兴奋的呼声,回头一看,一个散发着道力的少年正气势汹汹的疾驰而来。
然而楚怀南根本没有将这些守卫放在眼里,只是道力汇聚在手掌处,随着疾驰的脚步劈向眼前那座无比沉重的石门。
铿锵一声,实质化的道刃狠狠划过巨大无比的石门,只是在楚怀南的眼中,石门仅仅是被上了一道划痕。
“好坚硬的门”,楚怀南表面强装镇定,但还是被牢门的硬度所震撼。
难道真如那道地牢深处的前辈所说,此处地牢根本不是属于信阳城的,那小云雀现在又在何方?
一念及此,楚怀南更加焦躁不安。
不敢迟疑,楚怀南再次凝聚道力,狠狠挥出。
砰!
一声剧响,这次楚怀南终于在巨大无比的石门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虽然这印痕很快消失掉,但足够引起牢狱之中一众犯人的注意。
只是这一幕落在几名地牢守卫的眼中,不免多了几分讥笑之色。
外人也许不知,但整日看守牢狱的守卫心里清楚,这座坚实无比的石门外表看着像是普通山石制作,实则是是由归元城锻造阁铸造,其中蕴含着数十道道行结界,再由锻造阁五位两仪境界强者加固而成,其暗藏的防御绝非一个一元境的毛头小子可以攻破。
其实,楚怀南在第二次攻击下已经看穿,这座青石大门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在他数次道力汇聚攻击下,本该轻易击碎的石门却将他的道刃尽数吸收,这种感觉就好像握紧的拳头狠狠打在一团棉花之上。
又一次道刃攻击被化解后,楚怀南默默盯着眼前石门内泛起的道力涟漪,心中开始盘算着什么。
牢房内,众多囚犯看到停止动作的少年,虽然双手依然死死握住锁紧他们的铁链,但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眼中不免多出了几分落寞。
“唉,还是年轻啊”
“是啊,这座石门恐怕要拦住这个少年的脚步了”
“这少年好像是位修道之人,只可惜境界太低,若是地牢深处那位肯出手相助......”
“那这座牢门恐怕弹指即可灰飞烟灭”
“我等定可重获自由”
一语即出,众多视线纷纷转向牢狱尽头,那盏昏暗到即将熄灭的灯。
听到牢狱内的不祥之音,原本面带讥讽的守卫顿时神情凝重,顺着视线不约而同的看向那盏即将燃尽的灯。
空气似乎被凝固,偌大的牢狱内,此时只剩下粗重的呼吸以及几颗无比忌惮的心跳声。
半晌,在视线聚集处,只见那盏摇摇欲坠的昏灯渐渐燃起,越发明亮,心提到嗓子眼的几名守卫这才松了口气,而众多囚犯也纷纷摇头,再次将希望聚集在石门前闭目的少年身上。
为首的守卫看了眼楚怀南,再次将视线转向那座地牢深处,看着那盏忽明忽暗的灯,不由自主回想起那名满身是伤、披头散发被十名修道强者羁押而来之人,那滔天的杀意,狂暴的的道力,一头将捍卫信阳牢狱近百年的牢门顷刻撞成碎末的场面,时隔多年,现在想起,依然忍不住心惊胆颤。
看着地牢尽头毫无动静,守卫不禁咽了口唾沫,旋即将视线回到那名浑身散发黑气的少年身上。
心神探入道海,楚怀南看着那本古黄色书卷,上面一元境三个字体正流光发亮,旋即暴喝一声:
“出!”
随即,四面八方的道气纷纷向楚怀南涌来,空气中残存的道力宛如实质化的气流,一丝一缕的开始汇集向同一个方向急速涌动。
地牢内,街道上,无数被质化的道气纷纷在人群中流过,顷刻间汇聚成一道道固气溪流,向着地牢方向簇拥而去。
无数道气凝聚,瞬间填充在地牢内,随着源源不断的汇入,牢狱内已然被乳白色包裹。
随着接踵而至的道气,半晌,大半个信阳城的道气已经尽数涌入地牢内。
此时,城主府内,
硕大的水玉屏风之前,一道洁白无比的倩影正端坐在布满龙纹的木椅上,一颦一笑间,无比高贵的姿态让旁人不断心生涟漪,而落座主位的中年人,金曲发冠下俨然是一副和气的笑脸,言语间的恭敬,让一旁的侍女都诧异。
突然,原本相谈的的二人相互对视一眼,还没来得及猜测,竟发现身边的道气竟然开始质化,眨眼间已经掠过两人向着城北流去,只见中年人向侧位的少女抱拳而语,随后便夺门离去,随后,座上的少女旋即起身,裙摆舞动,一双纤细皙白的美腿在空气中划成曲线,紧随离去。
......
辰家,
“家主,我等已经找寻过城内多家阁楼,未发现杀害少主之人,会不会此人已经离开信阳城”,一名手握长剑的青年恭敬的低头说道。
“绝无可能,诺大信阳城,进出只有南门,难不成杀害我儿之人会飞天遁地之术?”,辰威暴怒的手掌拍在桌案之上,十几寸厚的桌案刹那间遍布皱纹。
“给我找,继续找”,怒不可遏的辰威怒吼一声,一股凌冽的道力自手掌而出,宽厚的桌案顷刻化作粉末。
看着颤颤巍巍离去的族人,辰威咬牙切齿看着下方沉默不语的众人,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张脸庞,旋即枯瘦的手臂青筋暴起。
“蓝义......”,辰威此刻满是怒火,正要发作,突然察觉到大厅内的道气急速流逝,随即质化。
辰威随即停止发作心中怒火,赶忙召集家族内强者,向着城北方向而去。
炽热下,街道上,原本络绎不绝的人群看着几乎倾巢而出的辰家强者诧异之余,顿时将闹得沸沸扬扬的城主鞠躬事件抛之脑后,紧随辰家众人身后,想看看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地牢深处,紧皱眉头的中年人,突然双目爆发出一股震惊之色,旋即起身,瞳眸闪动,神识探出,向着地牢门口探去,待神识到达之时,中年人瞳孔在刹那间放大,心中顿时充斥着震撼之意。
这,这怎么可能......
这股道力的威压极大,远超一般的一元境修道者。
“怎么可能”,中年人难掩心中的震惊,神识探出到地牢门口,看着面无表情,双眸紧闭的少年喃喃自语。
此子怎么可能会有这般恐怖的威压?这可是堪比三阳境界的气息!
"这个少年到底是何来历?"中年人眼神闪烁。
就在这时,中年人察觉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传来。
中年人闻声,连忙收敛心神,不露痕迹的收回探出的神识。
地牢外,蓝义率先到此,看到城主到来,相互对峙的两队守卫告知缘由后,蓝义眉头紧锁的看向那扇石门,他能清楚的感知到石门背后那股霸道凌冽的力量。
难道是地牢里的那位要出来了?不可能,当初归元城束缚了他的道海,现在怎么能迸发出如此之强的道力,绝不可能,蓝义思来想去,最终断定心中所想,将其排除在外。
“那会是谁呢?”,蓝义紧皱眉头低语,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副清秀的少年模样。
“难道是他?”,正当蓝义思虑之时,小云雀与辰家一行人纷沓而至。
蓝义无视怒目圆睁的辰威一行人,来到小云雀面前,抱拳道:
“不瞒云门主……哦不,云姑娘,楚怀南正在此关押,只是……”
“只是什么?”,看着脸色有些难看的蓝义,小云雀美眸流转,在心神感受到石门后的那股冰冷的煞气,不免担忧起地牢内的楚怀南。
“蓝义,你冠冕堂皇,妄图一面之词就想埋葬我那死去的孩儿”
正欲开口解释的蓝义突然被执剑冲上前的辰威打断,顿时怒火中烧,但还是强压下来,阴沉着脸想听听这老匹夫说些什么。
“老夫思来想去,城西那道沟壑,分明是你施展,那其中残存的道力,非两仪强者不能,汝还想狡辩?”
辰威死死盯着气的嘴角有些抽搐的蓝义怒目而视,说道:
“尔表面衣冠楚楚,实则道貌岸然,行事与禽兽无异”
辰威看着已然满是怒火的蓝义,恶狠狠的继续道:
“当年你为了一己之私,竟陷害楚家全族至十万大山,致使百年底蕴的楚家无一人生还,你在怕什么?”
一语既出,熙熙攘攘而来的人群包括辰家之人甚至城主府护卫皆面露震惊之色。
一语激起千层浪,蓝义怒视着辰威,扫过一脸难以置信的人群,身前的道力已悄然凝聚,瞳孔中的愤怒夹杂着杀意悄然浮现在空气中。
“怎么会,楚族扎根南荒已久,强者如云,怎么会陨落在十万大山那种偏壤之地”
“就是,听说那楚家少主征战前道力已达两仪境,是南荒百年罕见的天资少年,同辈中所向无敌”
“天才又如何,无敌又如何,不也年纪轻轻就夭折了”
“你们听这辰家家主的说辞,似乎楚家的陨落与城主大人有关啊”
“这……谁人得知啊,城主大人保卫信阳城多年,岂能做出这等不齿之事”
“可楚家辰家也为信阳立过不世之功,你们忘了吗”
人群从开始的议论纷纷逐渐安静,正如城外乞丐观信阳城,一百个乞丐心中有一百个信阳城,现如今,一百个平民心中有一百个信阳城主,当下人群在看蓝义的神情已有些异样,毕竟楚家当年征战过南荒妖域,击溃来犯妖族无数,为安定信阳城立过盖世之功,在信阳平民中威望甚至大过城主府,而蓝义此刻杀意四起无疑证实了辰威言语的真实性。
“辰威,本城主说到底还是一城之主,而你,仅是我麾下一名战前卒,你本该安分守己,可如今却想与我分庭抗礼,我看你辰家也是,命数已尽!”
“受死吧!”
蓝义当众被辱,恼羞成怒全然不顾身后石门内即将炸裂的道力,绿色道力瞬间覆盖全身,向正在冷笑的辰威攻去。
“垂死之年踏入两仪境初期,今日让你看看两仪初期跟后期之间有着怎样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