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寻人

第十四章

清晨的河边雾气蒸腾，太阳才刚爬上山头，码头边已经开启了喧闹忙碌的一天。

少女将碗里的汤喝的一滴不剩——心心念念的包子没吃上，却吃上了长这么大以来最香最美味的馄饨。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原本认为的诸事不顺，就被这简简单单的一碗馄饨给治愈了！豆豆心情大好，目光越过桌边的栏杆，看见童博用衣服兜着一包什么东西，从码头旁的小集往自己这边走来。她站起身，朝他挥了挥手，童博点头微笑，加快了步伐，未几便来到馄饨铺的桌旁，将兜住的东西小心取出，竟是十几颗又大又黄的枇杷！

“哪里来的？”那两吊钱都已花光，豆豆略有不可思议。

“刚才去码头问路，顺便帮卖枇杷的大婶抬了些重物，她送给我的！”童博笑着，挑了一颗最大的，用衣角擦了擦递给豆豆，“你尝尝！我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

豆豆咬了一口，饱满的果肉细腻多汁，清甜盈口，恰好缓解刚吃完馄饨的油腻。童博见她满足的样子，恨不得将世上最好吃的东西都拿来摆在她面前，可惜眼下囊中羞涩，只能等以后再说了……他向店小二要了张油纸，折成个袋子将剩下的枇杷包好，又说道：

“那边正好有个送鱼虾的小船要去塘州，我方才已经跟船主人说好了，我来给他搬运货物，帮他摆渡，以此充当我们两人坐船的银两，只是这渔船肯定不比客船舒服，要委屈一下你了！”

“这有什么的！”豆豆咬了咬嘴唇，不觉眼中起了水雾：“我们只不过萍水相逢、结伴同回塘州，你却对我这么好！方才你把自己碗里的馄饨给了我一大半，这会子只怕肚子还没饱呢，又要去搬货物，又要去撑船，先前还受了这么重的伤……都是因为我！要不是我，你肯定早就到了那个……龙泽山庄了！都是我拖累了你！”

童博见她突然间梨花带雨的模样，又心疼又好笑，他伸出手帮她拭去滑落的泪珠，笑着安慰：“难道在你眼里，我是这么虚弱的吗？几颗馄饨并不能让我增强体力，却能让你填饱肚子，我何乐而不为呢！搬东西撑船，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有些累，可你别忘了我是习武之人，这点小事比我每天所做的功课可要轻松多了……还有，我受得这点伤和破除那害人的阵法相比，简直是划算的不得了！我爹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看，我们救了多少人？说起来我应该感谢遇到你，给我这么多造浮屠的机会！更何况你不眠不休照顾我帮我上药，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哈？”豆豆眨巴眨巴眼睛，见他朗笑的样子，竟不知他解释的这一切是为了安慰自己还是确有其事。童博不等她再去多做思虑，只将包好的枇杷拿在手中，轻轻拉着她的纤臂，边往外走边柔声说：“那渔船主就要走了，我们快些去寻他，以免误了时辰！”

“好！”豆豆擦一把眼泪，轻盈地跟着他往码头跑去。

◆◇

就在童博和豆豆于青山绿水间乘舟南下的时候，上游的紫烟阁却不那么惬意。

那日豆豆和小莲登山，豆豆误入朱雀阵，小莲却因为一股灼热的屏障挡住了去路，不得已返回紫烟阁，向古阳冰报告了此事。

古阳冰大惊——朱雀阵法暗藏多处机关，一不小心便有去无回，那道屏障正是他找高人设立的炎雾结界，为的就是阻挡误入者！他来不及多想豆豆是怎么闯入的，随即便要带着侍卫队入阵找人，命令还没有下达，突然想起若带多人进去，势必引起更多的惊慌，索性咬咬牙，让小莲不要透露风声，帮自己守好紫烟阁，而他则孤身一人去了朱雀阵。

古阳冰暂时关闭阵法，寻了半日，不见豆豆踪影，又因为天降暴雨，不得已只好返回阁中。

第二天，阁中侍卫来报说有人在紫云山下码头发现疑似豆豆姑娘的踪迹，古阳冰没有啰嗦，又亲自去那码头边询问，问过多位目击者后，终于有个卖干货的婆子主动找上来。

“古阁主说的可是那位长得像洛神仙子似的姑娘？高高的个子、尖尖的下巴，是古阁主您去东郊打猎时带回来的？”

古阳冰听闻，心中顿时燃起希望：“对！这姑娘名叫豆豆，大婶可知道她去了哪里？”

“哎呀，那天她可是从那山崖上飘下来的！她说要回紫烟阁，让我帮她指条路……”婆子说着，有些犹犹豫豫。

“然后呢？”古阳冰急切道。

“然后……这不要下雨了吗？我担心干货淋湿了，带着她走了一段，就回来了……哦对了，她还答应帮我家阿福寻个差事呢，她和您说了吗？”

古阳冰沉下脸摇摇头，“她要是和我说了，我还会来这里问吗？”

“啊？她没有回去吗？”婆子说着，把自己儿子阿福又拉了过来：“古阁主，你看我家阿福，身体多壮实，什么脏活累活都愿意干的，去紫烟阁——”

古阳冰瞪了她一眼，不等她把话说完，转身就走。

“阁主，看来豆豆姑娘或许走错路了也未可知，不如让我去城中找找，再贴个寻人告示，总能找到的！”一旁的小莲想到都是因为自己没有照顾好才让豆豆走失，心中十分难过，而古阳冰并没有责罚她，这使她更加愧疚！她想着无论如要也要将功折罪，非找到豆豆不可。

“也好！”古阳冰捏捏睛明穴，连连点头道：“贴告示！重金悬赏！”

小莲领了命，立刻赶往胥阳城中，先找画师画了豆豆的样貌，着人四处粘贴，又亲自走街串巷，挨户询问。

古阳冰因为前日寻找豆豆时在山上淋了雨受了些风寒，再加上心焦多虑，终于有些撑不住，一时间头痛脑热，可是偏偏祸不单行——紫云山竟然坍塌了！

他心中闪过不好的念头——紫云山里多山洞，万一……豆豆为了躲雨进了山洞，那么她会不会被埋在里面？！

他派手下从逃出来的人中挨个找挨个问，终究还是一无所获。小莲也依然没有消息，他等不下去。

“要么没进山洞，要么被埋在里面……活要见人，死要见……呸！不管她进没进去，我一定要找找！”古阳冰撑着发热的身体和疼痛的喉咙，不顾众人阻拦，颤颤巍巍走下床，坚持要去坍塌的山洞。

“我的好大儿，你就这么点出息？”房门倏地被推开，来人一身月白，乌发堆云，玉颜端丽，纵然青春不再，却美人依旧——正是古阳冰的母亲古白枫。她身后跟着四个侍女，后面两人手中各持一托盘，一个盛粥，一个盛药。

“娘……你怎么出关了？”古阳冰喘了口气，脸上并未有丝毫欣喜。

“我再不出关，只怕你也要被活埋了！”古白枫厉声，吩咐两个丫鬟将古阳冰强行按回床上，另两个丫鬟先后喂粥喂药。

古阳冰本就虚弱，虽然并不情愿，奈何古白枫的丫鬟不比寻常，都是自小习武之人，此时此刻只能任其摆布。

“我听说那个豆豆是你从东郊林子里捡来的？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到底有什么本事，让你这么焦急火燎的？”古白枫亲自倒了药，端着碗慢慢在手中调温度。

“娘都说了来路不明，那能有什么本事？”古阳冰白了他母亲一眼，又道：“她是塘州御剑山庄庄主夫人的妹子，在我手中失踪了，我自然要给人家一个交代，否则和御剑山庄结了仇，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御剑山庄？”古白枫冷笑道：“他们老庄主不是才死没多久么？你说的庄主不会是那个尹天奇吧？就他也想跟我们结仇？他有资格么？他夫人又是个什么人家？我倒是没听说过！”

“武林江湖，此一时彼一时，谁又知道尹天奇不如他爹呢？娘既然选择闭关，便不必事事都知晓！”古阳冰从他母亲手中拿过药碗一饮而尽，用袖子擦擦嘴便要起身。谁知古白枫手形如刀在他颈肩一砍，他便有气无力倒在床上。

“我已经让人封了那洞口，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古白枫叹了口气，“跟你爹一个德性，迟早坏在女人手里！”

“你！娘说的可是自己么？爹不就是因为你——”古阳冰话还没有说完，两眼一闭昏睡过去。

“老夫人英明，在这药中加了安魂散！阁主再不好好休息，当真小病要闹成大病了！”一个侍女赞叹道。

“你们好好守着，我先去会会那个所谓御剑山庄庄主夫人——叫什么来着，赵云？呵，这还没成亲呢，倒先摆起谱来了！”古白枫胳膊一甩，走出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