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梨雪:“我这次的选题是太真道人兰殊,我的论文题目是《一个女孩的一生》。太真道人出名的事迹其实很少,就一件——青蘅君对她一见钟情,不顾家族反对娶她为妻。甚至于她太真道人的名号都是她死后,她的女儿幽鹤给她正的名。”】
嗯?
蓝家长辈疑惑。
兰殊哪来的女儿?
幽鹤是兰殊的女儿,曦臣忘机的妹妹,她什么时候出生的?他们失忆了?
难道一出生就被承礼养在别的地方,后来才找回来?
回想一下,那女人一直被关在龙胆小筑,长年累月不见人,悄悄怀孕生下个女儿藏起来养着,有承礼这个一宗之主包庇,他们不知情也正常。
蓝曦臣蓝忘机就更不明白了,他们……还有个素未蒙面的亲妹妹?
【“所有人对太真道人的印象,包括我在详细了解太真道人之前,对她的印象都是青蘅君的妻子,泽芜君含光君的母亲,仿佛太真道人生来就是别人的妻子和母亲,符号一般没有自己的姓名、感情、好恶。
流传下来的戏文,风靡一时的电视电影小说,对太真道人的刻画都是一个哀怨柔弱的女人,疼爱孩子的母亲。
我最开始要讲述的其实是泽芜君的事迹,为什么改讲太真道人呢?是因为这次疫情,我被关在龙胆小筑不能出去,从过年到现在上网课,三个多月的时间我就快疯了!”蓝梨雪说到这很是激动,愤愤不平,“天天待在屋子里,每天都是一模一样的景色,一成不变的安排,一成不变的日子,连出去散个步都不行,按时响起的钟声,准点的放饭,我都快以为陷入了循环,不断重复同一天。
每次说起太真道人,总会调侃说要是给太真道人一台手机,免费热点,她不知玩的多开心,衣食无忧的,一点烦恼都不会有。太真道人郁郁而终离颐养天年,只差一台手机。直到现在疫情居家隔离,被关在家里,大家才知道不自由有难受。只要能出去放回风,禁锢灵力跑十万米都行。
这样的日子,我才过了三个月,就已经快要发疯了,我都开始跟龙胆花说话了。可万年前,这座院子最初的主人,却在这方寸之地,日复一日的困了七年。
七年啊!她住了七年才郁郁而终,期间还没发疯,太神奇了!太强大了!我十分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的,于是开始研究,翻找关于太真道人的资料事迹。
这一找,真的是……我很愤怒,很心疼,并且为姑苏蓝氏曾经犯下的恶行惭愧。我想让大家了解真正的太真道人,知道一个女孩苦难的一生,人能做的最恶劣最自私最自欺欺人,最强大最绝望最坚强最痛苦。”
大家面露惊讶,虽说是万年前的事情,都不到隔了多少代了,但毕竟是祖宗。谁都希望自己家永远是高风亮节,干干净净,光彩明艳。她们刚才还未捍卫家族名誉掐起来呢!下一刻蓝梨雪就自揭短处,主动披露祖辈的罪行,实在少见,太勇了!
“为此,我问鹤老师能不能讲述太真道人的事迹,因为太真道人真的太籍籍无名,事迹少得可怜,她的一生只是人世间万千默默无闻于苦难中挣扎的女孩的一生。
鹤老师同意了。
一个人又要经历过多少苦难才能说出那句‘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一个人要历尽多少磨难才能对人世间彻底绝望?一个人受过多少折磨才能连活下去的勇气和力气都没有?她要有多失望才能说出‘人间来一回就够了,不要有来世’?有多痛苦才能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终于解脱了’?她心如死灰道出那句‘自今已往,吾其无意于人世矣’?二十九岁,形容枯槁,满头华发,连回春丹就救不了。”
蓝梨雪眼睛泛红,发自内心的悲恸,“兰殊的死不是一个人造成的,是她的丈夫、她的儿子,是当时的世道。她的死,整个姑苏蓝氏的人都参与其中。
雪崩之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罪。
她所要的公道、正义,从来都没有得到。
哪怕是她被誉为晏清尊的女儿幽鹤,都没能为她讨回一个公道。”】
蓝曦臣蓝忘机精神震荡,蓝梨雪什么意思?他们怎么会逼死母亲呢?
蓝家长辈愤愤不平。兰殊杀了他们蓝家最优秀的弟子,蛊惑宗主,连责任都忘了。他们留她一命,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已是仁至义尽!
什么叫姑苏蓝氏逼死了她?
这丫头真是不知轻重,不分青红皂白!霜月怎么也不制止?任由她胡说败坏蓝家清誉!
蓝启仁冷哼,重重将茶杯搁在案上,面露不善。
想起兄长,他就不忿!
那个女人,就是祸害!
妖邪!
他高风峻节的兄长啊,翩翩君子,忠诚仁义,被她迷的,前程不要了,家族不要了,连亲生骨肉都不管不顾!十几年对曦臣忘机不闻不问。
她的死是咎由自取!
她但凡有点自知之明,有半点廉耻之心,就该自裁以谢天下!而不是躲在龙胆小筑,苟且偷生这么多年,还一副他们蓝家欠她的模样!
真是寡廉鲜耻,败德于众!
众人纷纷朝蓝氏看去。要论劲爆,清河聂氏的秘闻才惊人眼球。姑苏蓝氏那么守礼古板的家族,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和他们家平日里谨言慎行,君子磊落的作风不同,反差太大,出人意料。
更多人惊叹,“晏清尊是女人?”
“能起死回生的晏清尊竟然是女人?”
“一个女人,怎么会叫晏清尊呢?不是谣传吧?”
“谣言,绝对的谣言!”一人斩钉截铁道。
女修不乐意了,“女人怎么了?你什么修为,敢不敢跟姑奶奶比比?”
“瞧你那縗样,连丹都没结就敢在这大放厥词!姑奶奶斩妖除魔时你还在玩泥巴呢!”
“呸!”身着胡姬彩圆领长袍的女修啐了口说话的男修,“巴州堂客当家。你这种货色在我们那,早被人打死了。”
被众女修群起攻之的男修抱头鼠窜。
有人发现了华点,“刚刚不是说聂二公子最疼爱的女儿爱慕晏清尊,把聂二公子的棺材本都送给晏清尊了。晏清尊是女的,那聂二公子的女儿喜欢女人,竟然有磨镜之好!”
“啧啧,聂二公子儿女众多,但都不长命,还喜欢跟老爹的妻妾搞在一起。怎么感觉,聂二公子儿女双全,却要断子绝孙呢?该不会是因为聂二公子……”那人压低声音,看着左右,“造孽太多,遭报应了!”
儿女双全却断子绝孙的聂怀桑:……
那什么,你们要不要布个结界或者传音入密,他听得到。你声音压的跟没压有区别吗?姚宗主,不用那么兴奋,日子还长着呢?总有说到你的那天!
【蓝梨雪:“蓝忘机在他的日记里说‘母亲很爱笑’,蓝曦臣也跟魏无羡说过,‘每次我与忘机去见她,她从不抱怨自己被关在这里寸步难行,有多苦闷,也不过问我们的功课’。”】
蓝启仁皱眉,疑惑看向蓝曦臣,为什么曦臣要跟魏无羡说这么隐秘的事情?他们关系有这么好吗?难道说,曦臣喜欢魏无羡,是真的?
蓝启仁脸都青了。
蓝曦臣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和魏无羡说这个?他和魏无羡关系没这么好吧?是不是口误,忘机说的才对。
对上蓝忘机的眼睛,微微摇头。
蓝忘机垂眸,看回水镜。
江澄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什么这也能提到魏无羡?
【“兰殊少年时是很爱笑的,是个非常开朗活泼的女孩,带有所有那个年龄的小孩的任性调皮。她不向蓝曦臣蓝忘机抱怨是因为她知道抱怨没用,她从来没跟人抱怨过她的苦难。她从不过问蓝曦臣蓝忘机的功课是因为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两个孩子,是死是活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过问他们功课呢?”】
蓝曦臣情绪没有半分波动。记事起他就知道母亲不在意他和忘机。不是不喜欢,不是恨,是不在意,就像看见毫无关系的小猫小狗一样,生也好,死也罢,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是忘机不知道,忘机那时候太小了,只记得母亲的笑和递过去的点心,从没发现母亲眼底的冷漠。每个月都在等着跟母亲见面的那一日,忘机如此,他亦然。
他那时候只以为是自己不够好,才得不到母亲的喜爱,便在课业上发狠努力,拼劲全力想要讨母亲欢心。
直到后来,母亲不在了,他长大了,得知了不为外人道的密辛,才明白他和忘机永远都得不到母亲的爱。还有父亲,为何父亲对他和忘机总是不闻不问,甚至有的时候,看着忘机的眼神带着恨意。
父亲恨他和忘机愚笨,不得母亲欢心,留不住母亲。更恨忘机的出生,带走了母亲的生机。
他把母亲离世的原因一部分归结于忘机。
看见蓝忘机黯淡的眼睛,僵硬的脊背,蓝曦臣无言的握住蓝忘机的手。蓝忘机转头,看着兄长眼睛,无声的询问是不是真的。
蓝曦臣握着蓝忘机的手又收紧几分,沉默不语。
蓝忘机明白了。整个人像是卸了力,眼睫垂下,挡住眼底波澜黯然。
蓝曦臣往蓝忘机身边靠近,扶着胞弟的肩,无声的给他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