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三拜结义,祭神台上立下誓言,如有异心,千夫所指,天人共怒!如今是你金光瑶先背弃了你的誓言,我一定要你如同你当初的誓言一般,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人神共戮!”
聂怀桑睁眼,漆黑的瞳孔如深不见底的黑渊。
金鳞台,不起眼的角落里几名金氏弟子围在角落,透过交错的人影依稀能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中间。几人对着地上的人拳打脚踢,口中讥笑不断。
“你们在做什么?”聂怀桑好奇的问道。
那几名弟子见来人,急忙散开行礼,支支吾吾。
“这个莫玄羽是个疯子,脑子有问题,我看见他竟然用敛芳尊……”
旁边的弟子胳膊怼了他一下,“聂宗主,是他先把我们的佩剑扔下井的,我们就是教训教训他。”
“聂宗主,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几人敷衍的行了一礼,不等聂怀桑说话就离开,最后一名弟子离开前还狠踹了蜷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一脚。
聂怀桑身边跟着的聂子清看不下这些人对宗主的轻视,愤愤不平,“宗主,属下叫人去教训他们!”
聂怀桑抬手制止,“你家宗主在外人眼里确实不值得尊重。”
“宗主……”聂子清不平,还想说什么,被聂怀桑打断。
“好了,去看看,那人怎么回事?看着怎么有点眼熟。”
上前用扇子戳了戳那人的肩膀,“死了没?还没死吧?你叫莫玄羽?”
那人点点头。
聂子清在聂怀桑耳边道:“宗主,他应该是金老宗主接回来的私生子。”
聂怀桑看着地上小布伶仃的少年,“他们为什么打你?你对敛芳尊怎么了?”难道发现金光瑶的恶行要被灭口?
莫玄羽见来人没有对他动粗,反而温声细语的,之前也是他帮自己解围,心声感激,抬头看着聂怀桑道:“他们嫉妒我。”
看清莫玄羽脸的那刻,聂怀桑和聂子清不约而同虎躯一震——好好的一张脸怎么画的跟吊死鬼似的?加上被人按着打了一顿,头发凌乱,身上脸上会一块黑一块,脸上红红白白的粉蹭的到处都是,配上那双清澈而愚蠢的眼睛,任谁看了都以为他是疯子。
尤其是他那句话,聂子清差点没忍住嗤笑出声。
——就你这幅尊荣他们嫉妒你什么?嫉妒你说疯话,嫉妒你吊死鬼装得像?】
“哎呦,这是聂宗主的私生子!这,这差别也太大了吧!”姚宗主惊呼出声。
所有人内心产生一个疑问——金光善别是把别人的儿子当自己的种了!
毕竟金光善名声再不好听,那张脸还是很能打的。品味也是上佳,不是美女绝不多看一眼,寻芳公子的名号不是白叫的。端看金子轩金光瑶都知道他儿子该长什么模样,端秀聪颖是必须的。
水镜上那个莫玄羽,长相如何粉扑的太厚实在看不清,但脑子肯定不怎么好使。
欧阳宗主凑近姚宗主悄悄道:“看来金宗主真的是被金公子离世的事打击到了,不然不能什么人都接会金鳞台。”
姚宗主点头,“我看也是。”
王相宜简直想捂脸,她半辈子加起来丢的脸都没今天的多。金子轩也没绷住,金光瑶就算了,典型的青年才俊,这哪冒出的弟弟怎么这幅德行?
“他这样会不会是被敛芳尊下药毒傻的?”洪宗主提出疑问。
众人一想,有道理。
“敛芳尊的手段还真是……”不等那人说完,就被水镜上的莫玄羽打断。
【“他们嫉妒瑶哥哥喜欢我!”莫玄羽斩钉截铁。
聂怀桑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
众人下巴惊掉地上,江澄差点没被莲子噎死,蓝启仁一口茶水喷出,秦愫听见‘瑶哥哥’三个字下意识抬头,然后看见偌大水镜上一个画着吊死鬼妆容头发衣衫凌乱的少年自信满满的说出这句话。
秦愫:???
这年头断袖已经这么明目张胆了吗?瑶哥哥是什么烂大街的称呼了吗?
【聂怀桑抹了把脸,“你口中的瑶哥哥是敛芳尊?”
莫玄羽不解的看着他,“除了敛芳尊还有谁配称瑶哥哥?”上下打量聂怀桑一圈,又看了旁边的聂子清几眼,“公子相貌不错,不过比起瑶哥哥可差远了。瑶哥哥美如琼琚,霞姿月韵,整个牡丹苑芳华轩,不,是整个金鳞台的牡丹加起来也不如瑶哥哥芳华盛世。”莫玄羽一脸陶醉向往,眼里是发自内心的喜爱赞美。
聂怀桑沉默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话:“他是你哥哥。”
莫玄羽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瑶哥哥是我亲兄长。若非如此,瑶哥哥怎么会对我这么好呢?”】
沉默,沉默,沉默是今天的祭神台。
“这是乱伦吧?”
人群中传出一句话,像是一个信号,彻底炸开了锅。
“荒唐!简直荒唐!”
“罔顾人伦,不知羞耻!”
“来人,来人啊!把那个,把金光瑶给我叫回来!”王相宜捶案怒喝,“告诉他们,一刻钟内再不把金光善带到,就都滚回去种地!”什么脏的臭的乱七八糟的人都往金鳞台带,他怎么不去死!
“忘机,思正,快,把曦臣叫回来,快去,快去。”蓝启仁抚着胸口呼唤左右弟子和侄子赶紧把自己的好大侄儿叫回来,生怕晚一会就被不知廉耻罔顾人伦的人玷污了!
虽然是水镜上说的,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谁家良家公子换身衣服换了快一刻钟?
大家闺秀换衣服也该回来了!
【聂怀桑不信!
有他大哥和曦臣哥珠玉在前,金光瑶就是断袖再饥不择食也不能找这么个人啊!况且金光瑶还不是,他早三年前就娶妻了,儿子都两岁了。
一番询问,才终于弄明白莫玄羽口中的好是金光瑶教他写字,教导他要好好读书识字,潜心修炼,关心他的衣食住行,在他擅自闯入金光瑶静思的牡丹苑后没责罚他,也不让弟子责罚他,从来都没打骂过他。
莫玄羽也个可怜人,从小就不受待见,除他母亲外所有人对他都没好脸色。好不容易被金光善接到金鳞台,没过几天好日子又被其他弟子排挤,加上他脑子似乎确实有点问题——没点问题不能十六岁的人了说话还颠三倒四口无遮拦,连亲过敛芳尊的话都敢乱说,于是他毫不意外的成为了金鳞台弟子的欺凌对象。
唯有金光瑶,从第一见到他到现在,从来没有骂过他打过他,没对他生过气,对他永远都是那么温和宽容,细心关爱。虽然聂怀桑觉得金光瑶可能对谁都这样,只要还没撕破脸,永远都是一副笑脸,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细心体贴的为你想好一切。但对莫玄羽来说,这却是他遇见除母亲之外唯一一个无条件对他好的人。
聂怀桑咂舌,不管金光瑶是为了仁慈宽厚的名声还是为了其他都好,能这么容忍莫玄羽也是不容易。他还真不怀疑金光瑶有没有暗暗指使弟子故意欺凌莫玄羽,毕竟这种事情太常见了,金家家风如此,金光瑶以前也遭受过这种对待。
不过,看着莫玄羽天真单纯的模样,聂怀桑脑海中一个计划隐隐冒了出来。】
仙门众人:……
说话不要大喘气!
他爷爷的,又骂早了。
这个水镜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针对人!
蓝启仁老脸一红,太片面了,太偏激了。想叫弟子和忘机回来,可二人早在他发话时就离开了,算算脚程,怕是都带着人在回来的路上了。
【“玄羽,你想不想知道你瑶哥哥的寝殿是什么模样,里面有什么呀?”
聂怀桑将点心推到莫玄羽面前,轻哄道。
他花了两个月的时间跟莫玄羽拉进关系,深入了解了他对金光瑶的喜爱有多狂热多痴迷。他才知道竟然有人会收集另一个人掉落在衣服地板上的头发,他用过的茶盏筷子都值得珍藏,他用过不要的帕子都会藏起来细心保存,恨不得把他踩过的每一块地砖上的灰尘都扫起来装进盒子里。莫玄羽竟然还能够因为某日金光瑶摸了摸他的头,握着他的手给他矫正握剑姿势而一个月没洗头没洗手!他毫不怀疑金光瑶要是说太阳是方的,从西边升起,莫玄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
相对的,金光瑶对莫玄羽也很是信任,他的芳华宫对莫玄羽从不设防,牡丹苑醉花楼锦华轩几乎随便莫玄羽出入,除了芳菲殿。
他断定芳菲殿绝对藏有秘密,里面的密室说不定就有金光瑶杀害大哥的证据和分尸镇压大哥的原因。霸下不知道在不在里面。他不能亲自去免得打草惊蛇,但莫玄羽就没这个顾忌了。毕竟一个疯子的行为怎么会有人留心?
“我当然想,可是我进不去。”莫玄羽愤愤道,“秦夫人很讨厌我,叫人盯着我不让我靠近芳菲殿,还总拦着我不让我见瑶哥哥。”
聂怀桑暗道,秦愫为什么讨厌你你自己不清楚吗?不过她也不单单针对你一个人,她还针对我和蓝曦臣,应该说,秦愫平等的针对一切打着兄弟旗号靠近她丈夫的所有男人,其中最讨厌蓝曦臣!他的眼线经常能在擦瓶子的时候听见秦愫跟侍女骂蓝曦臣不要脸,觊觎有妇之夫。恨不得一把火把绽园烧了!叫那个狐狸精滚回他的狐狸洞!】
“这就是我不同意这么亲事的原因!”周茹葽义正言辞,腰杆都挺直了。本来她反对亲事的理由还薄弱的站不住脚,水镜上的画面一出,立刻变的名正言顺,理所应当。“你要是嫁过去,不止跟女人斗,还要跟男人斗,况且,又是泽芜君又是聂二公子的,你斗得过吗?只能暗地里骂,多累啊我的儿!”周茹葽心疼的拉着女儿的手拍了拍,苦口婆心道“你就听娘一句,别惦记金光瑶了,整个金家的人都别惦记了,你瞧瞧,金鳞台上就没几个正常人!哪有结义兄弟往别人家里一住就是十天半个月,每个月至少来三四次的?你爹回家都没这么勤!”
秦苍业不自然的干咳几声,他这不是政务繁忙吗?金宗主有令,他这做下属只能听宣。
“你嫁过去,不是上赶着独守空房,守活寡吗?那一个两个的哪个好相与?一个,一个外室庶子都能背地里说你闲话,你这当家主母难做啊!”
“娘……”秦愫被水镜一放,亲娘一劝,心里也在打鼓,也在犹豫该不该坚持。可她抬头看了眼水镜,上面聂怀桑已经支开芳菲殿前殿后殿的守卫让莫玄羽溜进去了,又看向金子轩左下首,还空着席位,他还没回来。水镜上他的身影也甚少出现,毕竟是聂怀桑的视角。
对啊,这是聂怀桑的视角,不是瑶哥哥的视角。水镜上展示的是聂怀桑的手札里写的东西,是聂怀桑的所思所想,不是瑶哥哥的。
秦愫重新燃起希望,她还是想要金光瑶亲口跟她说。她不觉得那日从天而降救她于水火,美玉般温润细腻的人是薄情郎负心汉。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秦愫温柔而坚定的看着母亲的眼睛,“娘,我知道你的顾虑,但我想跟他当面说。我想他不是花心薄情的人。”
我的儿,问题关键不是他的品性而是他的身份!若他不是金光善的儿子,不,若你是你爹的亲骨肉,我也愿意信你的话,相信他是个好人,好好观察一番,顺了你的意又如何呢?可你……不是啊!
苍天啊,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要玩弄我到什么时候?
周茹葽内心疯狂怒吼尖叫,欲哭无泪。无力的摇摇头,疲倦道:“我不管他如何,我只一句,你嫁给谁都行,唯独金家人就是不行!”
“娘——”
秦愫还想再劝,却见周茹葽摆了摆手,整个人似乎一下衰老了十岁。
【“怎么样,里面有什么?”聂怀桑状似随意的问道,袖中的手紧握成拳。
莫玄羽喝了口水,两眼放光,兴奋道:“好大,好漂亮,弥漫着香气。书架上有好多书,梳妆台上有好多胭脂水粉,床前有四扇水墨屏风,上面的画画的真好,画画的人一定是个俊雅温和君子!”
水墨屏风,应该是蓝曦臣送给金光瑶的。这小子平日里疯疯癫癫,怎么一遇见美色脑子就灵光的很呢?
聂怀桑嫌弃的睨了他一眼。
莫玄羽还在滔滔不绝的说他在芳菲殿后殿的所见,什么香炉漆盒螺钿妆匣雕花矮榻金瓶玉盏花樽一人高的铜镜……
一人高的铜镜!
聂怀桑听到关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