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台上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琼楼玉宇张灯结彩,来往侍从如云,所有人都洋溢在欢声笑语中。
一个身着金星雪浪跑的侍从将一个衣着朴素身形瘦小的少年从金鳞台八十一阶高台踹下,少年飞出重重摔落台阶,一级一级滚到最后一阶才停下。
少年趴在地上,好一会才忍痛僵硬爬起,将胸前凌乱的头发简单理到背后。他脸上青肿一片,额角摔破,一道血线顺着脸颊流到下颌。
少年不声不语,忍痛控制嘴角勾起谦逊的笑,对着高高在上的金鳞台拱手弯腰郑重一礼,捡起自己掉落一旁的包袱离去。】
金光善脸色不是很好看,金光瑶则笑的滴水不漏。像是看故事般看着自己狼狈的过往。再尴尬糟糕的场面他都经历过,这点算什么?
他已经鱼跃龙门,这面水镜或许能给他带来更大的机遇。
聂明玦看了看金光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知道金光瑶曾前往金鳞台认亲被人赶走,这件事还成为一些小人茶余饭后的笑料,攻击金光瑶的武器。却不知道,他当日竟是这样被人赶走的,一脚踹下金鳞台,不顾及丝毫情面。
莫名想到水镜最开始出现的那幕——他盛怒中将金光瑶踹下金鳞台,并骂出那句‘娼妓之子’,在金光瑶看来,他是不是也跟曾经欺辱他的人归为一类了?后来才对他起了杀心。
蓝曦臣担心的看着金光瑶,拉上他的手腕,“阿瑶,你还好吗?”
金光瑶转头笑道:“二哥,我没事。都过去了,我如今已经认祖归宗了。”
【人声鼎沸的街道上,身着白衣的少年衣着配饰华贵,容貌俊雅无双,衣角袖口身上多处脏污,面上惊恐不安,慌不择路的冲进一处小巷,躲避身后追击,不想却闯入一处死胡同。
少年惊恐不定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兽,背靠墙壁握着剑深色的眼睛带着孤注一掷的凶狠,死死的盯着巷口。
“这边!这边快来!”
“走,快!”
万幸,追兵没有发现这处死胡同,急匆匆的离开了。
气势汹汹的脚步声远去消失的那刻,少年陡然失力,脱力的靠在墙上,无力的顺着墙壁滑落,坐在满是尘土青苔的地上。
太阳渐渐落下,昏黄的光线穿过墙外的树枝,落在少年身上。少年无助的抱着自己蜷缩在墙角。生来顺风顺水的大家公子,从来没独自出过远门,没淋过凡间的雨水,没自己买过一口茶。一朝遭逢大变,如无家可归的野狗,终日惶惶不安,不知所措,无处可去。
突然一道脚步声向胡同走来,少年如惊弓之鸟,紧握握住剑柄,疲惫的无措的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巷口,计划敌人一出现就将一剑刺出。
脚步声渐近,一道细长的影子映入胡同口前的夯实的黄土地面上。少年松了口气,只有一个人。
下一刻,一个身形瘦小身着青灰色长袍的少年走进巷口,诧异的看着站在自家门口手足无措的人。
那人五官极其俊雅,品貌非凡,身形颀长,虽带污痕,却穿着不凡,手上拿剑,腰间佩玉,应当是落难的公子。
蓝曦臣也看清了来人,非是凶神恶煞的追兵,而是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少年,身形娇小,皮肤白皙,眼睛明亮有神,十分讨人喜欢的相貌。
“在下孟瑶,公子若不嫌弃寒舍简陋,不然入内稍作休整。”孟瑶嘴角勾起,露出温和无害的笑容。】
“原来,曦臣是这样和光瑶相识的。”聂明玦看向蓝曦臣饶有兴致的说道。
蓝曦臣看到自己落魄的过往当众呈现在所有人眼中,心中十分不舒服。闻言面上微微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惭愧,毕生之耻。多亏阿瑶出手相助。”
金光瑶笑道:“不过举手之劳,二哥不必挂齿。”
姑苏蓝氏的人则是叹气唏嘘,那日情况实在危急,岐山温氏猖狂,打的他们措手不及,才会连少主都落入如此境地。
“难怪泽芜君对敛芳尊如此维护,甚至说服赤锋尊一同结义,原来是这一层!”
仙门众人恍然大悟,自以为明白内情。
“你们说,敛芳尊当日是不是就是知晓泽芜君的身份才出手相助的?”
“不能吧,他之前哪有机会见泽芜君啊?”
“就是。就敛芳尊被踹下金鳞台的样,认祖归宗前怕是连泽芜君骑马路过马蹄下的泥都摸不到!”
“真不知他走了什么狗屎运?才能如此巧合救下泽芜君!”
砰——
聂明玦沉着脸,重重一拳砸下桌案,底下的窃窃私语瞬间安静。
魏无羡凑到江澄耳边悄声道:“想不到赤锋尊对敛芳尊竟这般维护。”
江澄小声回道:“赤锋尊为人刚正不阿,眼里容不得一粒沙,最是嫉恶如仇。不单是维护金光瑶,也是看不惯这些背后拈酸嚼舌根的小人。”
“哦,当真是个君子。”
江澄看了眼魏无羡,“你先别夸,他眼里揉不得沙,你修炼鬼道他一样看不顺眼。不会嚼你舌根给你难堪,但也不会给你好脸。之后清谈盛会各种公开场合要跟他打照面,你收敛着点,聂家现在风头正盛,别跟他当面对上。闹起来,我很难办。”最后几句话直接传音入密。
魏无羡拍了拍江澄的肩,笑道:“放心,我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他没好脸色,我不看他就行。看在怀桑的面子,也得给他哥留脸。”
【孟瑶收留了被温氏通缉疲于奔命的蓝曦臣,让他在自己狭小简陋的屋子住下。屋舍简陋,二人同吃同住,同床共枕。
孟瑶还被蓝曦臣姑苏蓝氏特色入殓式般安详睡姿吓了一跳,差点以为自己就回来的人不治身亡仙去了。
寂静深夜里,昏暗光线下,颤颤巍巍伸出手探了探鼻息。探到温热的呼气后松了口气跌坐在地。觉得对方重伤命不久矣怕他悄无声息的死在自己床上孟瑶硬生生坐床边守了一夜。
直到卯时,蓝曦臣醒来告知真相。
蓝曦臣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什么都不会。孟瑶离开兰陵后找了份账房的活计,白日出去上工。
蓝曦臣一个人在家,看着自己换下来的一盆脏衣服,想着孟瑶年岁比自己还小,却在外奔波忙碌还要回来给自己做饭,衣服总不能还要人家帮自己洗。就自己打了水动手洗衣服。
结果高估了自己的家务能力,低估的自己的手劲,撕拉一声,好好一件衣服从中间裂开条大口子。蓝曦臣愣愣看着衣服破开的口,坐在小杌子上不知所措。
恰好此时今日掌柜有事,连带着放了孟瑶一天假,孟瑶便提早回来了。一进门就看见自己收留的大少爷手里捏着自己的衣服一脸茫然疑惑,随着主人日夜奔波都只是蹭上几道灰迹的白衣此刻开了道大口,中间几丝可怜的丝线挂在那。
孟瑶赶紧过去,将衣服救下,“晨公子快坐下,这衣服我来洗就好。”
蓝曦臣为安全着想,化名晨曦。
他坐在洗衣盆前不肯起身,带着歉意道:“给你添太多麻烦了,就想着把衣服洗了让你少点负担。”
孟瑶有些好笑,“是,我知道公子本意。我做惯了这些,并不觉辛苦。眼下公子也试过了,还是让我来吧。”弯腰要那蓝曦臣手中的衣服。
蓝曦臣躲开,真诚的看着孟瑶,恳切道:“刚刚是意外,让我再试一下。”
孟瑶笑道“公子,还是别了,让我来吧。”
“我再试试,这次一定没问题。”
蓝曦臣好胜心上来了,不信自己连洗衣服这等小事都不行。孟瑶拗不过他,只能让他再试一下。
蓝曦臣觉得是刚才那件衣服布料不解释,换了件云锦制的外袍,放轻了力气。
嘶啦——
这次,半只袖子都拽下来了,剩下一截要掉不掉的耷拉着。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真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蓝曦臣愧疚道。
孟瑶叹了口气,“确实添麻烦了,我本来只要洗几件衣服,现在还要连夜补两件衣服。”
“我,我,真对不起。”蓝曦臣诚恳的道歉。
对上那张光风霁月的俏脸,水润多情的眼睛,孟瑶再大的气也生不起来。笑着摇摇头,让人起来在旁边坐着,自己坐在小杌子上熟练的搓洗衣服。一边洗一边和蓝曦臣聊天,顺手将旁边搭着的白缎子也拿下来一起洗了。
蓝曦臣见状,话都说不利落,“阿瑶,那个,不用…”
“啊?”孟瑶疑惑抬头,“什么不用?”
看着孟瑶疑惑无辜的脸,蓝曦臣脸颊微红,“没,没什么。”】
沉默。
沉默是今天的姑苏蓝氏。
蓝曦臣看到洗衣服的画面时就以袖掩面,果然,该逃的逃不掉,还是来了。
“曦臣,这是,真的?”蓝启仁经历过之前的冲击,已经百毒不侵,却还是被这一幕刺激到了。
自家大侄子不会洗衣服就算了,怎么抹额都让人洗了!
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让人洗衣做饭,跟人家同床共枕,连抹额都被碰了,要不是性别不对,蓝启仁能直接压着蓝曦臣给金光瑶提亲!
蓝曦臣脸颊微红,深吸一口气,“是真的。”
金光瑶也是不久前才得知蓝家抹额的寓意,他可以将此事遗忘,偏偏水镜又放出来了,还当着所有人的面,还有蓝家长辈在场,尴尬的头皮发麻。看见蓝曦臣微红的耳尖觉得自己要是上前说话蓝曦臣怕是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就装作若无其事的起身走开到另一边去了。
蓝忘机见兄长的模样,心里升起兄长要被人抢走的危机感,看向金光瑶的目光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
云梦江氏阵营,魏无羡吃瓜吃的不亦乐乎,终于不是可着他一个人祸祸了!
终于被污蔑摘了蓝家人抹额的人不知他一个了!
哈哈哈哈哈!
【被孟瑶收留的日子,蓝曦臣教了孟瑶一些修炼方法和仙门形势,等风声过了,他便告辞离开。
画面放到这,音乐前奏正好播完。
烟花落寞后,月光没照旧,扬长而去的春秋。
孟瑶目送蓝曦臣远去的背影,转身回屋,将账房的差事辞去,收拾行囊,踏上仙途征程。他向着火红的朝阳走去,走向希望,走向血海,走向不可回头的深渊。
我俯身将爱恨起伏再吹奏,挡住,被招揽的烦忧。
一场战役后,聂明玦看着战场,问起身侧的侍从:“上次负责善后收拾战场安置伤员的是不是叫孟瑶的修士?”
侍从回答:“宗主,是孟瑶。”
聂明玦点头,“他做的很好,这次还交给他。”
“是。”
瘦弱的少年独自抱着一摞水壶在河边打水,走到山洞外听见洞里的说话声,落寞的离开。在路旁的树下坐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干饼就着刚打的清水一口一口咽下。
一只描金兽纹官靴突然出现。
炊烟绕一骤,最顽固念头,一厢情愿的不走。
“为何不进去山洞休息,一人在这吃。”聂明玦和蔼问道。
孟瑶急忙起身,低头不语。
山洞中,聂明玦一刀劈落巨大山石,“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我的副使!”
孟瑶猛然抬头,惊异的看着挡在他面前的高大身影,明亮的眼睛那一瞬间只剩下那个黛青色的身影。
我转身奔向漂泊中的渡口,忍住,呛出声的挽留。
“宗主,金疮药我放乾坤袋里了,您记得带上。”
“宗主,喝点茶提提神。”
“宗主,您尝尝点心合不合口?”
“宗主,受波及的村民我都安置好了,您看看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不用,你办事,我放心。”
“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管它作甚?你平日还不够忙?”】
“我没看错吧?赤锋尊和敛芳尊住在同一个营帐?”人群中有人不可置信道。
“行军条件艰难,住一起还方便处理政务。”另一人解释道。
有人不信,“在艰难好歹是主帅,连一个帐篷都腾不出来给副使住吗?再不济也能隔个隔间,怎么就在赤锋尊的塌边支架床呢?”
“赤锋尊还有这么温和的面貌?怀桑,你见过你大哥这么温柔的样子吗?”一个和聂怀桑相熟的世家公子戳了戳聂怀桑。
聂怀桑早见怪不怪,“见过,那年大哥只要是对孟瑶说话都是那个语气。”
“天啊!”那名公子震惊。
“我没看错吧!赤锋尊竟然带着敛芳尊同乘一骑!!”
“你没看错,我也看见了!”另一人答道。
“敛芳尊是生病了吗?赤锋尊竟然让他躺在自己榻上,还给他端药!这是真的吗?”一名修士惊呼。
连魏无羡都按耐不住,摸到聂怀桑旁边,“聂兄,你大哥真跟敛芳尊这样好?”
聂怀桑面无表情,“是的,没错,我亲眼见过。第一次见时,差点以为大哥被夺舍了。”哪回他生病大哥这样哄过他,哪次他不肯喝药大哥不是直接硬灌?当然,孟瑶那是确实体弱,灵力低微,他一个能打三个!
现在就不行,孟瑶变的厉害了。
金光瑶继续微笑,聂明玦面无表情。
下一刻,水镜出现的一幕让两人都绷不住了。
【有几分冥冥之中缘由,我在等没等到的回头。
“孟瑶——”
孟瑶拿剑的手猛然一抖,平静的面容泛起波澜,回头一看,聂明玦站在远处目眦欲裂的看着他。
噗嗤!
叮当——
孟瑶猛然拔出插在修士腹部的剑扔在地上,惊慌失措,“不是我,我没有,是…是温家…温家修士干的!”
“我看见了。”
孟瑶猛然跪下,拉着聂明玦的衣摆落泪苦求。
“他对我百般欺压,抢我的战功还不止一次,他…他还侮辱我的母亲…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才…”
“不过一点战功,你就这么虚荣吗?”
孟瑶脱力,不可置信的看着聂明玦,喃喃道:“一点战功…你知道为了这点战功我付出了多少吗?如果连这点虚荣都没有了,我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聂明玦仰头闭眼,睁开眼睛低头看着孟瑶:“你去兰陵金氏领罪,我替你求情。”
分明是寥寥轻舟,却偏颇道沉重,是人还是离愁?
金光瑶回忆起那些认识的不认识的修士对他的轻蔑侮辱,拿着聂明玦推荐信后到兰陵金氏的处境,各种欺压辱骂,不见出头之日。
若他真的去认罪,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有几分意料之外荒谬?你怪罪一往情深不够。
“那我情愿去死!”孟瑶低头,眼里闪过狠意,拿起剑反手往腹部重重一捅,血流如注。
“孟瑶!”
聂明玦紧忙上前查看伤势,给他止血。将孟瑶打横抱起就往军营走,“你为什么这么做?我说过保你不死…”
下一刻,锋利的剑芒没入聂明玦腹部,从侧腰穿过。
聂明玦不可置信的看向怀中的孟瑶,痛得脚下无力单膝跪倒在地。
孟瑶捂着腹部,忍痛给聂明玦跪下郑重磕了一个头,“赤锋尊,您的知遇之恩孟瑶无以为报。但我真的没办法。”
点了聂明玦的穴位,一瘸一拐离去。
我们没走到最后,结局移到开头,竟无处可追究。
炎阳殿内。
聂明玦被俘,眼睁睁看着孟瑶杀了聂家修士,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聂明玦暴起,不敌温若寒,眼看就要死在温若寒手里,一道寒光穿过温若寒喉管。
温若寒倒下,露出孟瑶带着冷意决绝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