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躲开!”
沈苍肆声音一出,迅速背过身抱住晏璃往外围扑去,然后嘴里念了几句口诀,朴素的玄衣上散发出淡淡的光辉。沈苍肆指尖随意往胸口的暗纹一划,随即召唤出一把长剑,朝着骷髅怪物扔去。
蓄满了灵力的剑身在空气中化作一道道寒光,在怪物的攻击之间灵活穿梭,那鬼怪被这样的戏耍捉弄,已然大怒,拱起庞大的身躯在狭窄的甬道里行进,身上的骷髅头发出咯咯的叫声。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痛!”
“好疼啊啊啊啊!”
起初沈苍肆还能听懂怪物的吼叫,但慢慢地,那东西已不再能发出人类的音调,身上的黑气浓郁到快将身体都淹没掉,这是已经完全丧失人性了,再僵持下去他们说不定得把命搭在这里。
沈苍肆不再犹豫,找准时机,抄起剑朝这家伙的命门砍去。
怪物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上的黑气仍死不罢休地向外面扩散,仿佛是一种预兆,整座南浔山开始震动,鸟雀四散,百兽惊惶。
东方禹初还来不及提醒众人,只见楚鸣峰和与他同行的门众全部痛苦地在地上抽搐,指甲划破皮肤。
剩下的玄天宗弟子们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他们面前七窍流血而死的场景,还没从震撼中反应过来,就看到天地撕扯,地动山摇,幽绿色的昏暗天空和不远处一碧如洗的蓝天融合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红枫树以破竹之势从地里拔出。
弟子们早已乱了阵脚,只能依靠对危险的直觉感应进行躲避,否则一定会被这些粗壮的枝杈捅个对穿。
东方禹初早就褪去了强装的淡定,似有所感一般,他难以置信地望向这两个世界的融合交汇之处,一道熟悉的身影笔直地站在明与暗的交界,淡淡的日光透过乌云,投在青年的侧脸上,用绑带随意扎起的束发微微凌乱,乌发飘扬,衣袂翻飞,一如当年。
不同的是,那时的青年是藏锋的剑,而现在却不再掩盖自己的锋芒,经历过沉淀的气质变得更加深沉、冷戾。
五年前,望绝崖。
当东方禹初跟着仙门百家闻讯赶到时,漫天肆虐的怨气染污了天边的霞光,被万人敬仰的师兄一身白衣被血浸湿,像尊没有生气的木偶,眼神看过来时,寒得令人心惊。而他们的师尊则倒在沈苍肆的脚边,那柄陪伴了师兄八年的横秋剑颓然地插进师尊的胸口,歪歪斜斜。
仙门众人先是被这样的景象惊骇住,又马上反应过来,义愤填膺地指点起来。
“沈苍肆,那柄横秋是浩凌尊者赠予你惩恶扬善,锄奸卫道的仙剑,你却用来杀师叛道,你这么做对得起一直抚养你长大的玄天宗和你师尊吗?”
“邪骨就是邪骨,不管怎么教化,从根上就是坏的。”
“大家不要吵了,不要忘了我们今日前来的目的。”
仙门百家一听,瞬间上前几步,拿出各派的看家法器,神情严肃——他们今日前来,是为了顺应天意,以邪骨为祭,重新封印万鬼渊。
东方禹初那时还只是一个躲在师兄身后的小不点,早就被这一幕吓得手足无措,水洗过的瞳孔剧烈颤动,失去了聚焦。而往日像守护神一般站在自己前面的师兄,此时却像是一株摇摇欲坠的芦苇草,单薄地被仙门百家逼到崖边,他扯起嘴角,决然一笑,毅然落入深渊。
东方禹初不知道师兄最后是否注意到自己这个躲在众人背后窥视着这一切却无动于衷的胆小鬼,但男人最后跳崖的身影,却成了他五年的阴影。
世人皆说是沈苍肆狼心狗肺,杀死浩凌尊者后自觉走投无路才跳下悬崖,但没人知道为什么那一日师兄和师尊出现在那儿。
东方禹初曾千方百计地查找线索,但自那日过后,所有人都缄口不提,保持沉默,有关的一切踪迹像一捧黄沙消失在了茫茫沙漠中,遍寻不得。
当东方禹初在楚云门看到那枚鹤羽镖时,内心早已压抑着数不清的思绪,想过无数遍和师兄重逢的场景,但当两人真的再次相见时,少年又踌躇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干巴巴地发不出一点声音,见沈苍肆看过来,竟慌乱地避开视线,等再抬头时,那人早就在雾中消失,只留下了一堆破败的骷髅残渣和一枚传音玉佩。
玉佩里详细记录了南浔山枭祸的前因后果,以前师兄经常会用这样的方式帮自己作任务汇报,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是会帮助自己……
东方禹初妥帖地将玉佩收好,才拿出自己的法器——摄魂灯,过去一点点收集残存的怨气。
枭只要一直留存在人间,总有一天会感染上尘世间的爱恨嗔痴而重新复苏。正道仙门自鬼怪乱世以来,一直在研究彻底铲除枭的方法,百年来只有沈苍肆能做到使其魂飞魄散,据师尊所说,这是因为师兄的八字全弱,又逢中元节出生,与鬼界结缘,才有了这般体质。
以前的仙门相互掣肘、暗潮汹涌,为了资源、地位爆发争斗也是常有的事,但因为枭的出现,正道百家只能暂时联盟,维持着不稳定的平衡,以应对乱世。而玄天宗因为有了师兄,才得以从平衡中脱颖而出,被选举为正道仙门之首。
后来沈苍肆叛道,浩凌仙尊仙逝,一些在暗处虎视眈眈的门派妄图借此取代玄天宗,但没想到段宗横那老不死的死前还留了一手,把生前秘密保存的一枚血石交给了东方禹初,而少年也不负众望,凭借图纸设计出了摄魂灯,保住了玄天宗的位置。
摄魂灯虽无法根除怨灵,但能够将它们储存到灯内进行净化和封印,只要灯体不发生问题,那些东西也就逃不出来。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