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受得了心上人撒娇。”
01
“少爷，李莲花说他受了重伤，需要关照。”
方多病飞快地跑过去，发现李莲花只是被蜡烛烫伤了手指。他心中松一口气，又冷笑一声，“这种事，别再来喊我了。”
说罢就要离去。
李莲花却喊：“方多病，你留下来陪我。”
方大少爷双手抱胸，“你求我啊。”
李莲花：“方小宝，你来不来？不来我真的求你了。真求了我怕你受不了。”
方多病：“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我——”
剩下的话消失在嗓子里，他发现，李莲花竟泪眼盈盈地望着他，看似格外委屈，这人竟是在撒娇。
方多病忍不住向前一步，听李莲花道：“你是不是真的要我——”
“别别别。”方多病赶紧让他住嘴，“我真的受不了。”
他受不了一般没什么好处，他从来都玩不过李莲花。
他在旁边坐下，“那我就留下来陪你一会儿。我可事先说好，本少爷绝对不会陪你睡柴房。”
李莲花也没有多说什么，在床上闭眼睡下。过了一会儿，他又对方多病道：“方小宝，我冷，你过来抱着我睡。”
方多病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就知道你打的是这个注意。怎么？想在柴房里来啊？我才不配合你。”
李莲花只低低地道：“我真的冷。”他似乎在打颤。方多病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心软地爬上床，钻进被窝里挨着他。
“你想干什么？我可事先说好，顶多一次。这个床硬邦邦的，硌得我骨头疼。”
李莲花只是紧紧地抱住他，他身上冰凉一片。方多病下意识摸了摸，看看这屋子里的炭火，“不至于啊，这还没到入秋，怎么这么怕冷。”
李莲花才低声告诉他：“我生病了。”
02
李莲花这个人，从来不喜欢在别人面前示弱。方多病刚开始只以为他喜欢骗人，后来得知他李相夷的身份，知晓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逐渐能理解他的心境。他就是喜欢装作嬉皮笑脸，遇到什么事都要自己扛，不愿意被方多病担心，更不愿意让他看到狼狈的一面。
方多病生了几次气后，认真告诉他：“你能不能也依赖我一下？我虽然年纪比你小，武功也不如你，但我也想保护你啊。你是我夫君，我也是你夫君，你试着对我撒娇不行吗？”
李莲花听了笑到不行，“撒娇？方多病，你是不是没搞清楚我是谁？我除了是你夫君，还是你师父，对你撒娇像什么样子？”
方多病道：“师父怎么啦？师父就不能对徒弟撒娇？我就想看你撒娇。你什么时候满足我，我什么时候让你为所欲为呀。”
“我不答应你也可以为所欲为。”李莲花一副得心应手的模样，“我若真想要你做什么，还想不出法子？”
方多病只能道：“你这人真是气人，李莲花，小心我不理你。”
03
方多病自然是做不到真的不理李莲花，无论多生气，多伤心，在遇到李莲花时，除了嘲讽几句，也做不出更决绝的事来。
他最决绝的一次，就是掰断了笛子，对李莲花说：“以后犹如此笛。”
李莲花那次惨兮兮，方多病也是之后才知道，当时还真的伤了李莲花的心。但此人何其强大，愣是能捡起笛子，拄着剑离开。
下次见到方多病，还是凑过来跟他和气地说话。
方多病想：这个人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让方多病无论如何都无法真的和他分开。
他们可以吵架，可以决裂，可以说出很过分的话，做出过分的事。可是分不开，总有各种原因要凑在一起，凑在一起的时候，又能正常说话。
李莲花说一句，“要冷静”，方多病就真的冷静下来。李莲花说，“先别进去”，方多病就真的不会马上进去。
李莲花曾经说：“你这个人最大的好处，就是听话。你要不听话我早把你扔了。”
方多病冷哼一声，“有本事真的扔了我。”
李莲花自然是舍不得，不仅舍不得，还会来救他的命。现在满江湖的人都知道，曾经大名鼎鼎的李相夷，如今的李莲花，最大的弱点就是方多病。
抓了方多病，威胁李相夷一次一个准。
方多病也曾懊恼，“我真的好没用。”
李莲花：“不许这么说自己，你顶多就是笨一点，只要乖乖听话，还是会救你的。”
方多病叹气，“李莲花，天下第一傻瓜。”
李莲花道：“那还是没有你傻，你的脑子确实不太好。”
就是这般成日斗嘴的相处，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般只有浓情蜜意。他们有各自的脾气，发起火来会干出点格外糟心的事，心情好时，又会随时随地嘴贫。
方多病想，要一直这样过下去，他跟李莲花能纠缠到天荒地老。
可他偏偏中了毒。
04
这个碧茶之毒，方多病知道时候差点没吓哭。他没想到，前几日还好端端的一个人，总是从他跟前溜走，此刻却虚弱得连坐都坐不起来。
他还想把方多病忽悠走，说莲花楼里有他的药。
方多病心里虽慌，却也听明白山洞里的对话，这碧茶之毒，李相夷自己都没法解。
他回到柴房，果然发现李莲花狼狈不堪。
“很狼狈吧？”他还好意思问他。
方多病把他扶到床上，他发誓自己绝对没哭，可李莲花还是柔声道：“吓到你了。”
方多病几乎要哽咽，他想说，确实吓到我了。我很害怕，怕你真的中毒已深，怕你会出什么大事。
他不敢想李莲花会死这件事，但李莲花不能生龙活虎地气死他，就足以令他恐惧。
他那一刻想，我以后再也不惹他生气了，我一定乖乖的，什么都听他的。他说我最大的好处便是听话，那我便听从他的每一句话。
他想问：李莲花你能不能好起来？你这么无所不能，能帮方多病解决所有的事，能从恶人手中救下我的命。那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其实只是虚惊一场。你只是一场风寒，你只是暂时觉得冷，睡一觉，明天你就好了。
方多病甚至有些恍惚迟钝，他心里很焦急，但脑子很迟钝。他想了又想，终于想明白要带李莲花去寻医，一定有神医可以医好他。
李莲花对他扯出一个笑，“方小宝，我对你撒个娇，你也对我说点好听的话。”
方多病这一路上都不发一语，看着竟有些呆滞。
他愣愣地看着李莲花，忽然道：“闭嘴，你不许撒娇，我不要看你撒娇。”
方小宝才是应该撒娇的那个，李莲花应该永远得心应手，像一只将方小宝拿捏得死死的老狐狸。
老狐狸，小狐狸还没有长大，你可不能真的老去。
05
关河梦说这毒解不了，方多病不信。
这世间绝没有可以夺走李莲花性命的人和事。他曾经属于四顾门，属于整个武林，如今属于方小宝。
方小宝不许他死，他就必不能死。
关河梦告诉他扬州慢有用，方多病便每日运行扬州慢游走他全身。
每当此时，李莲花从昏昏沉沉中醒来，总是会说：“方小宝，我怎么觉得，你的东西在我体内，很奇怪。”
“闭嘴，那本来就是你的东西，以前还整日在我体内呢。”
李莲花又笑，“方小宝你长大了啊，这种话都能接。”
“我没长大。”方多病毫无上进心地道，“你还得再教几年。”
李莲花睁开眼看他，又慢慢闭上眼。
小宝，方小宝。
他也舍不得死。
天无绝人之路，绝起来没有路。
可李相夷能活下来，李莲花必定也能。
李莲花又道：“方小宝，唱个歌来听听。”
“干什么？我唱歌不好听。”方多病极少唱歌，他在这方面的确不怎么擅长。他从小上国学，诗书倒是很通，骑射也不错，书画鉴赏也有所成，就是唱跳不行。
说实话，他也不太爱看人唱歌跳舞，因此从不混迹勾栏瓦舍，洁身自好得很。
“唱嘛。”李莲花竟又撒起娇来，“我很想听，小宝夫君？”
方多病被他喊得心都要化掉，只能清了清嗓子，认真地唱起歌来。
两句过后，李莲花就睡了过去，让方多病怀疑：他唱歌竟难听至此？
06
李莲花自然不是被他难听到睡着的，但他的病，也慢慢的好起来。关河梦虽然解不了他的毒，他的师娘却有法子。云隐山归来后，李莲花好了不少。
他对方多病笑道：“其实我是被你吵好的，你实在是太吵了。”
方多病没有反驳，他知道李莲花是何意。李莲花醒着的时候，他总是发愣不愿意多话，李莲花昏迷之时，他却又有许多话要说。
他一遍遍道：
“求求你快点好起来。”
“我会乖乖的，很听你的话，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李莲花，我真的很害怕。”
“你不要一直不醒。”
“李莲花，我也会撒娇，我若对你撒娇，你会不会受不了？”
“你看，我也能这样声音很软很甜地跟你说话，我知道什么样的语气最像撒娇。”
“你听见了吗？”
“我听见了。”李莲花道，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这人眼角发红，看着像是许多日都没有好好睡觉，又像是哭了许多场。
他脸颊都不再圆润，甚至有些干瘪。嘴唇毫无血色，还干裂起皮。
瞧起来一点都不像世家公子。
可他在李莲花眼中，是最可爱，最俊俏的少年郎，是他的小宝夫君。
“我听见了。”他重复道，“你撒娇的话，我也受不了。可你一次又一次地撒娇，我就被你吵醒了。”
“再不醒，可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梦了。”
方多病紧紧地抱住他，“什么梦都可以。只要你高兴，我什么都听你的。”
07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受得了心上人撒娇。”
李莲花的心上人是方多病。
方多病的心上人是李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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