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李相夷，别来哄我，这次哄不好了。”
01
方多病不是第一次跟李相夷分道扬镳，每一次都是他自己找上门，被调侃是狗也要嘻嘻哈哈，继续跟着李莲花。
但李莲花这厮实在是个大混蛋，天下第一混蛋。
他不要叫什么剑神，叫混神好了。
方多病决定：这次再也不要跟他好。
第二天李莲花找上门——
“你来干什么？你还敢来见我？”
“哦，我来找何堂主商量婚事。”
“商量什么婚事？我不会嫁给你的！”
“不是商量你的呀，何堂主约我来商量你小姨和我的婚事。”
“……”
李相夷，天下第一混蛋。
02
李莲花当然知道方小宝在生气，他出招的那一刻就想到了之后的一切发展。什么气急质问啊，气到落泪啊，气到掰断笛子啊，气到跑掉……
说起来那笛子还不错，这么掰断了着实可惜。
而且他掰断的是自己的笛子，对李莲花有什么损失？
这人就连怒火攻心，也是这般可爱得紧。
李莲花当时很想教他：你不应该掰笛子，你可以掰我的发簪。这样我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多少有些损形象。
但他没有说出口，怕方多病直接拔了他的发簪扎他身上。
他倒是不怕受伤，是怕真扎了他，方多病自己可要悔死。
这人一颗心全给了他，当真是毫无保留。
这样喜欢一个人，是很容易受伤的。
李莲花叹气：怎么就这么傻呢？
从方多病口中满是李相夷的时候，李莲花就提醒他：“李相夷不是什么好东西。”
方多病怒骂：“你胡说，再说李相夷的坏话，我就、我就生你气了。”
“你要怎么生气？跑掉后再回来？”
“哼，别以为我舍不得，就算我舍不得，你骂我偶像，我也会骂你的。”
“好，我教你骂，李莲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这人，别犯病了。你是个好人，是我方多病最喜欢的人。”方多病总是笑嘻嘻地告诉他，“不许这么骂自己，否则岂不是在质疑我方大公子的眼光？”
可李莲花觉得自己，真的不是什么好人。
你看，他这时候还能逗方多病生气。
“你滚出我家！”
“不可以滚的呀，你小姨还在等我——”
“啊啊啊啊——”
方多病气得冲过来，用力咬他一口。
03
何晓惠赶到时，李莲花脖子上已经被方多病咬出一个牙印，她连忙把方多病拉开，“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你莫不是得的狂犬病吧？”
“娘！”方多病气道，“你不知道他怎么欺负我的！他真的太过分了！”
“他怎么过分了？”何晓惠目测李莲花的伤口，要让小厮去拿药箱。
李莲花连忙摆手，“没事，经常被咬。”
何晓惠顿时目瞪口呆，对自己儿子道：“方小宝，你才过分吧？你是狗吗？”
方多病气急败坏，“对，我就是狗，我再理他就是狗。”
他气得直接跑掉。可跑到门口，听到何晓惠和李莲花真的在聊他小姨，心中又顿时酸楚——李莲花，李相夷，大混蛋，不会真的要娶他小姨吧？那他到底算什么？
不就是生气了跑掉吗？以前跑了那么多次，还故意去他摊子上捣乱，李莲花不都没当回事？
他虽然是个大混蛋，可他脾气很好，并不会生他的气。
李莲花总爱逗他，可李莲花也是真的包容他，无论他做什么，都笑盈盈地看着他闹。方多病以前觉得，这就是“我在闹，他在笑”，羡煞了多少人的关系。
方多病如今也在闹，李莲花也在笑，可他的笑容，好像与他无关了。
李莲花，难道对所有人都能这样笑？
他是虽然笑着，但不在意吗？
方多病在门口踱步，李莲花朝他瞥了好几眼。
何晓惠朝他使眼色：别管他，这孩子闹一闹就过去了。
李莲花回望：还是要哄一哄的，不然真气出病来。
他出声道：“三日后，我正式来提亲。麻烦晓凤姑娘那边准备了。”
他起身告辞，路过方多病身边，故作惊讶道：“哎呀，你怎么还在这里？”
方多病望向他，一双大眼睛里全是泪水，竟然是哭了。
04
方多病跟他决裂的时候也哭了，他当时脸色苍白，一双眼中全是被辜负的痛心。李莲花瞧着也是心痛，尤其是看他一边说话，一边还落下泪来。
他真想去擦一擦，可真的那么做了，方多病当时只会更生气。
方多病曾经告诉他：“你不要以为每次你惹我生气，都能哄好我。我告诉你，若我真的被你气哭，你是决计哄不好的。你若在我哭的时候以为给我擦擦眼泪就能好，我定要捅你一剑。”
“为何？哭的时候不该给你擦眼泪吗？”
“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我若落泪了，便是丢了天大的人。丢人的时候自然不想被人看见，所以你最好赶紧离开我的视线，别让我发现你对着我嬉皮笑脸。”
“我若没有嬉皮笑脸呢？”
“那也不行。难道你哭的时候喜欢被人看到吗？我从到大都是躲起来哭的，我才不要被人看到我哭的样子。”
李莲花能理解方大少爷的自尊，所以当时见他落泪，就转身离去。只是走到很远的地方才躲起来看他，看他在原地站了许久，然后蹲下去，抱着膝盖放声大哭。
是真的伤了心。
如他所言，他一路对自己推心置腹，可自己却是屡屡算计他。他数次询问自己是不是李相夷，自己都不承认。
他确实不想承认，李相夷的身份，于他并不是什么值得加身的名头，他想忘记过去，抛弃过去。
可方多病，喜欢他的过去。
他喜欢，却又质疑——“是不是你杀了我爹？”
李莲花只能叹气。
这种事，当真是为难得很。
他只能看着方多病哭，见他哭到快要岔气，天都要黑了，才终于缓缓停歇。大抵是肚子饿了，他走到河边去洗了把脸，才小跑着去了镇上。
他在镇上买了几个包子却难以下咽，买了坛酒最后砸了酒坛。他心里有一肚子的委屈，也有一肚子的火。
李莲花迅速联系了何晓凤，让她速来把方多病带回家。
第二日，他也登门拜访。
他的确是来商量婚事的，已经跟何晓凤通过气，何晓凤表示，那自然由她来帮方多病安排成亲之事，李莲花只需让何晓惠同意便是。至于户部尚书那边，可以不用管了。
那位毕竟不是方多病的亲爹，对方多病宠爱有加，却不宜做主他的婚事。若让他做主，方多病就必须娶公主了。
李莲花已经和她们都商量好，只有方多病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李莲花不是没想过直接告诉方多病：我是来娶你的。
可若他真这么说，方多病也不会相信吧？
李莲花的确是个大骗子，他说的话，方多病已经一句都不会信。
李莲花觉得自己不如说反话——
“你怎么哭啦？我可是不能再心疼你的。”
05
方多病愣在那里。他哭了，李莲花却说不能再心疼他，什么意思？他当真要娶小姨，所以要跟他保持距离？
可他、他——
“李莲花你混蛋！”
“哦，我可是承认自己是李相夷了啊，我就说，李相夷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李莲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方多病气到口不择言，“李相夷好歹十年前就死了，没对我做过什么，你呢？你做的事敢让我娘和我小姨知道吗？”
“不敢，不敢，你难道要告诉她们吗？”
“我、我——”
方多病心中凄凉，难道真的要跟他娘和小姨说，他已经跟李莲花私定终身，行了周公之礼？李莲花既然要娶他小姨，他说出此事，除了膈应小姨还有什么好处？
他方多病一个男儿身，被人欺负了就欺负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当被狗咬了几口。
好几口，次数都数不清了。
他委屈地想，垂下肩膀，转身离去。
李莲花望着他的背影，心有些刺痛。
到底如何是好？
06
夜里方多病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难受，从外到里都烧得慌。他知道自己这是生病了，他身子骨到底是不太好，虽然练了武功，强身健体，但伤心太过也会伤及内里，活活地气出病来。
他躺在床上恹恹地想：还是不要去麻烦娘了，娘要准备小姨的婚事。也不能麻烦小姨，他此刻不想面对小姨。
小姨从小到他对他那么好，她和李莲花成亲，他自然也是……会祝福的。
可方小宝自己呢？要这样病恹恹地难受着吗？
人活在这世上，当真是辛苦。
李相夷经历了那么多事，又是怎样以李莲花的身份活下来的呢？他不承认李相夷的身份，是不喜欢那些过往吧？
他也、并不容易。
方多病迷迷糊糊地想着，感觉有人进了他房间，坐在床边，伸出手探他额头。
“娘……”
“我不是你娘。”
李莲花也想过要不要冒充他娘，但最终还是决定直接摊牌。他发现自己这次的应对之策好像是错的，就跟之前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一样，虽自有考量，但仍旧是错。
他意识到直接跟方多病说实话，似乎更好。
方多病沉默片刻，声音冷下来，“那你是谁？”
“我是李莲花。”李莲花温柔道。
可方多病问：“李莲花是谁，李相夷吗？”
李莲花直觉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方多病想听的绝不是“对啊，就是你的偶像李相夷”这种答案。
那他想听什么呢？
“李莲花是方多病的夫君。”李莲花直言道，“我这次来，其实是跟你娘商量和你的婚事，但你小姨说，婚事由她安排，所以要找她。我说跟你小姨成亲，是故意逗你的。对不起小宝，我确实是个混蛋。”
方多病久久沉默。
他有些糊涂，莫不是发烧，烧糊涂了吧？他怎么听到李莲花说，是要和他成亲？莫不是在做梦？
李莲花不可能说出这种话，就算真的想跟他成亲，也不会直接告诉他。按照他的性子，应该要一直故弄玄虚，等到洞房之夜才突然冒出来，说成亲的是他自己。
我肯定是病了。
方多病拉扯被子把自己盖好，不想麻烦娘和小姨，就得自己好起来。
李莲花见他拉被子蒙头，竟是不想再听他说话，一时心中也是不安。他其实并没有那么游刃有余，哪有丢了心的人，在心上人面前能真的游刃有余？
每一次方多病跑掉，他其实都会忐忑。尤其是第一次，那次他故意把方多病气走，方多病说出那句“再理你就是狗”的话时，他心想方多病应当是真的不会再理他。
他心中是难过的，望着方多病的背影，也很想哭。
李莲花其实是一个时常落泪之人，李相夷喜欢吃糖，李相夷也很喜欢哭。
他并不是天性成熟，曾经也是心高气傲，受不得半点委屈的性子。
若方多病真的从他的世界里离去，他以后的生活将会是多苦闷。
可方多病，很快又出现在他眼前。
方多病不会知道，李莲花看到他在摊前故意捣乱时，心里有多欢喜。他喜不自胜，笑容几乎是刻在了脸上，视线一刻也离不开他。
这是方多病，方小宝，他的小宝，原来真的不会离开他。这么好的小宝，是他宝贝。
李莲花活在这世上，最高兴的事，就是方小宝对他的爱。
这个最最可爱的少年，他竟然一颗心，都在自己身上。李莲花真是何德何能？李相夷又是何其荣幸，被他从小惦记至今。
他已经得到过这世上最美好的人的爱，如若失去——
他不能再失去了。
李莲花上床，钻进方多病的被窝里，紧紧抱住他，口中强硬道：“小宝，方小宝，不可以真的不理我。”
方小宝：“……”这个病是不是好不了了？他怎么生病的时候还梦到李莲花对他强势霸道地示爱？
头好晕，赶紧入睡。
07
可过了一会儿，方多病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怎么好像真的？
他捧住李莲花的脸，瞪大眼睛问：“你是李莲花？”
李莲花犹豫，“你希望是李相夷？”
“不、我、我的意思是，你是真的爬到我床上来了，不是我在做梦？”
“……”
“……”
李莲花悄悄地松一口气，他在方多病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惊喜。他下意识想要逗他一句，又赶紧压下，真诚道：“是我，我太想你了，所以忍不住过来找你。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你听到了吗？”
方多病想了想，“你是说要娶我之事？”
“嗯，我是来娶你的，不是娶你小姨。”李莲花深情望他，“你答应和我成亲吗？”
方多病露出疑惑又费解的神情，过了好半天才问：“所以你是在哄我吗？”
“不是，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哄你。”李莲花赶紧道。
方多病却道：“我的意思是，你此刻的行为，是在哄我吗？我知道你要娶我了，你说娶我小姨是逗我，你是个混蛋。所以你现在，抱着我，亲我，是在哄我希望我不要生气吗？”
李莲花：“是，我在哄你。”
方多病：“哦……”
他脑袋还有些昏，反应比平时迟钝些，他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不行，我不接受你哄我。”
他认真地看着李莲花，“我告诉你李相夷，别来哄我，这次哄不好了。”
李莲花望着他，虚心求教，“那要怎么样才能好？”
“嗯……让我想想。”方多病真的在回忆，“那些惹恼我方大少爷的人都是什么下场来着？被我狠狠揍一顿。”
李莲花松口气道：“那你来揍我一顿好了。”
“揍你？你身体这么差，我万一把你打死了怎么办？岂不是还得给你守寡？这未免太不划算了。”
他“守寡”一词说得如此自然，让李莲花愣住。他几乎要落下泪来，又紧紧抱住他，“那你说要怎样，我都答应你。”
“我——咦？你不会哭了吧？”方多病感觉到有一滴泪落在自己脖子上。
“嗯，我哭了。”李莲花泪已落下，这狼狈不堪的模样也不介意他看，抬起头就这样呈现在他面前。
方多病看了一会儿，“你哭起来，还怪惹人怜的。”
李莲花边哭边笑，“那你心疼吗？”
方多病想了想，“要不你让我来一回，我就原谅你如何？”
“好。”
“好、好？”方多病结巴起来，伸手摸李莲花的额头，“你是不是发烧啦？”
李莲花没发烧，他认真道：“我答应你，你要现在来吗？”
方多病：“还是不、不要了。”
“改天也行。”李莲花察觉到他身上发热，应当是不太舒服，估计也没力气。
“不用！真的不用！”方多病赶紧道。
“为何？”
“我不相信你这只老狐狸。我若真来一回，你怕不是要来八回？”这种亏方大少爷才不要吃。
李莲花失笑，“我真的愿意——”
“闭嘴，不要诱惑我。”方多病把被子往上扯扯，“快点睡觉，我头昏。”
“好。”
08
李莲花抱着方多病睡觉，发现他睡不着，动来动去，似乎很精神。他知道方多病的精神肯定不是想做点什么，而是精神振奋。
果然，方多病突然小声问他：“你以后都会这样哄我吗？”
“我以前也是这样哄你的呀。”李莲花回忆道，“我以前难道没哄你吗？”虽然他总是逗方多病生气，但每次他也会哄。
“不一样的。”方多病摸摸他的脸，“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哭着哄我。”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方小宝。”
“什么秘密？”
“李相夷其实很爱哭。”
“……”方多病猛地坐起，“你不要又开始胡说八道，李相夷怎么会哭？我就是觉得李相夷不会哭，才不许自己在人前落泪的。”
李莲花：“哦。那我说错了，李莲花其实很爱哭。”
方多病趴到他身上，对他笑道：“那你以后哭了，我也哄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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