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砂

“请问，还有客房吗？”有人问。

“没有。”

来者踩看失望离开了。

不用抬头看，问话的人一定来自异地，因为所有的本地人都知道

——今天是三月三。

三月三，矢车菊客栈是不接待客人的。

不，准确的说，是不接待普通客人。

太阳贴着浪花，慢慢滑进了蔚蓝色的海里。我，耐心的等待着。

客栈的伙计全已放假，她喜欢的奶茶在炉上慢慢烹煮，有海风拂过米色的碎花窗帘，我的手忍不住又去摸那本黑皮书。

书，因为曾在黑夜、曾在星光、曾在露珠闪烁的清晨打开而在我的手中显得矜持而庄重。

书，是我在曾祖父的阁楼上找到的。

曾祖父将它放在一个檀香木盒里，用黑丝绒层层包裹，将它保护得如同是他一生中最珍视的至宝。

除我之外，谁也不知道这至宝是什么。因为，所有人都以为盒子里藏着的是不祥之物。

爷爷说，每一次曾祖父看过里面的东西就会神思出窍、疯言疯语。

“千万不要打开那盒子。”这仿佛成了所有人默认的事。

还有，曾祖父曾留下如此的遗嘱。

“他是海盗，他一定是窃取了属于别人的东西。”爷爷说。

不用什么遗嘱，家里的其他人对那盒子都敬而远之，只有我，从看到它的第一眼就喜欢上，并随着年岁的渐增，对它的渴求一日甚一日。

它像魔石一般不断地吸引着我，对我产生着致命的诱惑。

十三岁那年的三月三，我终于鼓起勇气，坐在阁楼的地板上打开了木盒，揭开了用黑披风一般的丝绒包裹的一样东西 ——一本书。

我坐在地板上翻看那书。

书里画着海中各种各样的精怪： 海妖在舞蹈， 海蛇在微笑，胆小的海胆精在珊瑚上流泪，美丽的蚌壳精得意地捧着一颗硕大的明珠，幻化为人的海豚怪在歌唱……

最后，我看到一条小小的人鱼。

她坐在一株红色的海树上，正忧伤地张望着远方。我被她的忧伤所吸引。我想知道她在张望什么。

我将那本叫《海妖志》的书藏放在枕边。

我总会不经意地翻到小人鱼那页。

一天，当我又用食指翻到那页时，几日前因削苹果而痊愈的伤口却突然迸裂，鲜血喷涌而出。我吓了一跳，我拼命地用袖子去擦拭滴在小人鱼身上的鲜血。

我擦啊擦 ，莫名地，我听见了海浪的声音，海鸥御风飞翔的声音，还有从海底传来的缥缈歌声：

"美丽的夕阳啊，请告诉我，谁会在岸边呼唤我；丰饶的海草啊，请告诉我，谁会在月夜将我惦念…"

我将食指放在嘴里。血，终于止住。

"是那只小人鱼在歌唱。"我听见有人说。我环顾四周，没有他言，是我在自语。

可是，那小人鱼却似乎听见了我的声音，缓缓停了歌唱，将美丽的脑袋转向我所在的方向。

她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