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誓死不悔”这四个字突然就显得像一个笑话，他们在前线冲锋陷阵，皇宫里的一群人却在背后放冷箭。消息瞬间就在奋力杀敌的程家军中传开，本就有些涣散的军心此刻瞬间崩塌。

敌人的弯刀没有停下，甚至更猛烈。

“大帅，小心！”

因为分神，程以清并未注意身后砍来的大刀，南时及时将程以清扑倒在地，免遭一难。

程以清立刻恢复清明，朝着风沙中厮杀的大军吼道“换阵型，准备撤退！”

玄铁打造的盾牌顶在了最前面，程家军一边撤退一边用刺刀防止着敌人的突袭。可还没等他们走太久，程以清和南时就都看到羌族的士兵们骑着矮脚马撤退了，速度比他们的都还要快。

是严浩翔寄出去的信送到了。信上说大宋皇太后言而无信、背信弃义，派了三十万大军支援，现要他们暂时撤回子母河，后续再等待命令。羌白本不想退，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这信里的话术有魔力一般，他不得不听。

等到羌族的矮脚马彻底从裂谷上撤离，程家军紧绷的弦才放松下来。黄沙渐渐散去，程以清看着满地穿着黑红铠甲的尸体，又看了看剩余的将士们都伤痕累累。他幡然醒悟，大宋要除了他。所以不惜以两座城池作为交换。可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做错了什么，这些将士们又做错了什么呢，他程以清又做错了什么！

怒火冲心，仇恨在燃烧。他程家一辈子都在为这不属于他们的江山打拼，战死沙场的先辈们无数。却不知道自己早就成了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每立一次战功，仿佛就如在皇帝心中扎了一根刺，这些刺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皇帝的心中越来越深，直到皇帝病入膏肓，开始对他们出手。

程志死后众民朝拜，以礼相送。这彻底让皇帝，不，应该说是对皇位虎视眈眈的所有人起了杀心。

既然这样，横竖是死，程家的祠堂他不入了，名垂青史他也不要了，这口气他咽不下，兄弟们咽不下，死去的将士们也不可能咽下。如此....

“兄弟们，我们回不去家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哽咽出了声，泪水裹着血从脸颊留下。他们都清楚大帅在说什么。可他们心中不后悔，当初还没有大宋时，是程家先祖为宋良帝打下了江山，也是程家收留了一众流民，他们的姥姥、姥爷都是程家救的，现在的他们也都是靠着程家才能活下去。可以说程家便是他们的再生父母。如今，皇帝要除掉程家，就相当于要除掉他们，他们不能忍，不为自己也要为了那些死去的兄弟们！

“大帅！我们誓死相随！”

“誓死相随！誓死相随！誓死相随！”

程以清剑指大周的最高处，那是皇宫的方向。曾经是他想要守护的地方，此刻开始，变成了他要去杀戮的地方。

“我们，杀回去！”

鑫鑫，我回不去了。

*

皇宫内的朝堂之上静默无声，一个个脸上要么严肃要么悲切。大家都知道朝廷没有派去援军，程家军只有十万人，可敌方有四十万。

“报————！前线大捷！羌族被迫撤军，已经退回子母河边了。”

朝堂上欢呼声四起，各个都在称赞程以清年轻有为，迅猛如年轻时的程志。谁也不知道在一席珠帘后，皇太后的面部狰狞，护甲都快被捏碎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突然撤兵！

“但目前还没有程大帅一众将士的消息，自从打了胜仗以后他们仿佛消失在了黄沙中，找不到了。”

＊

“主子，宫里刚刚传来消息，家主找不到了。”

丁程鑫眼神阴森的看向严浩翔，手里拿的刀一直架在贺峻霖的没放下来过。“人呢？”

严浩翔紧盯着那把刀，一边又眉头紧锁，很困惑。“我不知道，好像从信寄出去以后，程以清就不在我控制的范围内了。我明明是想让他回宫领赏，但是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带着程家军去哪了。他好像一个真实的人一般，从我的故事里脱离了出去。”

丁程鑫相信严浩翔没在撒谎，他开始细想程以清到底会去哪。一道白光从脑中闪过，丁程鑫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惊恐与悲伤。他知道程以清去哪了、去干什么了。

“阿程他，要反了。”

程以清就是曾经的那个自己，一个骄傲的少年，一辈子都是铁骨铮铮的男人，他的忠心、赤诚在得知大宋要置他于死地时彻底被摧毁。由此想来，程志的死和李葳蕤也脱不了干系。他能想到，程以清肯定也能想到。

想通后，丁程鑫的刀从手中脱落。就在这一天内，丁程鑫流了无数的眼泪，比他的前半生流的眼泪都多。但是此刻，他却不想流泪，他觉得自己的心里噎着一口血气。他知道，这可能就是程以清的宿命，丁程鑫干预不了。他能做的，就是支持程以清，并为他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程以清要反，他就为他开门铺路。

“去，把辅臣剑取来，我要助我夫莅临黄金台，斩龙头凤首。”丁程鑫眼眸中重新弥漫起杀气。

“这一去，程以清必以反贼的名义死去。你想好了！”

丁程鑫没有理会，拖着辅臣剑带着镇沅朝皇宫方向走去。

“我知道，你带了映尘阁的人来。我需要你助我。”

镇沅跟在丁程鑫的身后，没有回答。但就在下一秒，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整个映尘阁的死侍。镇沅用行动回答了丁程鑫。

“这一战，我们都活不了的。”

“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