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楼,502室。
苏屿白忍无可忍地径直跨步上前挡住了江杞已经盯了三五分钟许爻的眼神,刻意地把许爻揽进自己怀里,暧昧地搂着许爻的腰。
江杞又把视线转向了苏屿白放在许爻腰际的手,笑得人畜无害,“漂亮哥哥的腰好细啊~”
苏屿白刚握紧的拳被一股温柔之意裹挟住,许爻冰冷的手安抚性地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许爻依旧笑得温和,语气明显不同于和其他人那般客气,反而有种和小孩说话的宠溺,“小杞,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以吗?”
“当然可以。”江杞笑得灿烂,搬了把椅子让许爻坐下。
江杞坐在了许爻对面的床上,坐好后刚转头笑意吟吟地看向许爻,便听得他问,“对于五年前的案件,你了解多少?”
江杞脸色没有多大变化,“五年前我才13岁,刚上初中,我能了解多少呀……”
“那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哦哦,”江杞点点头,陷入了回忆,“我只记得我那天回家,附近围了一群警察,不让进,然后我就被警察带走了,后来嘛……好像在警局里住了一个多礼拜,好心的叔叔给我申请了学校住宿,再后来,半年后吧,他们找不到能看管我的监护人,根据维诺尔例法,警局的一个叔叔负责每周询问我的生活,等我成年后再让我继承我父母的遗产。”
许爻复杂地看了眼江杞,有点不忍心说出接下来的话,倒是江杞还乐观地问他,“漂亮哥哥你想说什么?”
“你……”许爻顿住了,他自诩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但戳人心窝这种事他还是干不出来,只好放弃了原先的问题,“成年前过得好吗?”
“许爻!”苏屿白咬牙切齿地瞪了眼许爻。
许爻尴尬地低了低头。
江杞依旧笑着,笑容纯净地像湛蓝如洗的天空,“过得很好,漂亮哥哥,你不用同情我,其实在那之后我过得比命案发生前好多了。”
许爻凝起眉疑惑地看他。
“也许在别人眼里死了父母是很难过的事情,也许你会觉得我很自私很没有良心,但是——”江杞拖长了尾音,收敛了笑看向许爻,“我父母其实根本就不爱对方,我父亲一直在出轨,甚至根本不知道有过多少私生子,在一个生活在每天都充满争吵,被逼着按照他们规定的人生轨道行走的小孩眼里,最渴望的不是爱,不是陪伴,是自由,你能懂吗,漂亮哥哥?”
许爻这才真正看见严肃时的江杞,其实他不笑的时候五官是有点凶的。
“所以你没有调查过灭门案的真相?”许爻缓了缓心情继续问道。
“没有。”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收到信件之后会来这里?”
江杞表情明显停滞了片刻,“实话说吧,我是被胁迫来的。”说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递给许爻。
“那封邀请信里还夹着一张调查单,你们应该也知道,维诺尔有一个地下经济产业,是极限运动的抱团游玩,叫极限生死,这个团队里大多都是想尝试真正的极限运动的人,队伍里会有三个专业的人当教练,负责指导他们如何操作,两年前我带队参加极限生死的时候,死过人。”许爻一便拆开信封一边听江杞讲,“信都给你了,我给没什么好隐瞒的,当时是我操作不当,我错误地估计了绳索和地面的安全距离导致了有人当场摔死,李阳以这件事威胁我必须来蓝英别墅。”
许爻看了几眼调查单和信件,确实和江杞说的没有什么出入,便还给了江杞。
“你不怕我们出去之后举报你?”苏屿白问道。
江杞放信的手一顿,“摔死的叔叔三十六岁,是个胖子,他很信任我……”江杞合上柜子,“在临死前他都对为我造成的额外负担而道歉。”
许爻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有个八岁的小孩,他妻子是个女工,他死后他的家庭一度贫困地支撑不起小孩的学费。”
“我从警察那儿提前透支了我的生活费打给他们也只能解决燃眉之急,我每天活在愧疚之中,直到这次李阳寄给我的调查单,我来之后想了很多,也许我是该为此付出代价了。”江杞轻叹了口气,说完后如释重负地坐在了床上,“这次出去,不管是否有人举报我,我都会去自首。”
“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许爻深深地看了江杞一眼,眼神里有同情和怜悯,但瞬间就收了回去,起身告辞道,“我的问题问完了,先告辞了。”
“漂亮哥哥再见。”江杞扬唇一笑,眼睛像月牙儿般弯起。
走出放门后,苏屿白贴在许爻身后道:“蜡烛完好,没有拆封的痕迹。”
许爻赞赏地看了眼苏屿白,道了声谢。
——
五楼,503室。
推开503门的时候,许爻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镜子边的烛台上摆放完好的两跟蜡烛,没有使用的痕迹。
张秣宸像是料到了许爻会来一般,早早地沏好了茶摆放在桌上。
“打扰了,张先生。”许爻坐下道。
张秣宸见自己的茶杯里已经空了,慢条斯理地拿起桌子中央的茶壶给自己斟茶,修长白皙的十指稳稳托住茶盏,清香澄澈的茶水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在白瓷茶杯中,他低垂着眉眼看着许爻,“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其实也不难猜,李阳死了,他身为他的心理医生,侦探当然会问一些有关于李阳个人情况的事情。
许爻静静地看向张秣宸,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原则上心理咨询师是不会透露关于来访者任何信息的,但我也知道情况特殊,所以你有任何想要询问的问题,我只能尽可能告诉你答案。”张秣宸道。
“谢谢。”许爻微微一笑,“我想知道李阳为什么会成为你的来访者?”
“家庭不幸,从小生活在父母强控制欲的环境下,七岁的时候他不听话,父母就把他丢了,活了三十几年没有任何成就,身无分文,几年前还做过乞丐。”
“身无分文?”许爻皱眉道,“拥有这么大一栋别墅的人怎么会身无分文?”
张秣宸料到了他会这么问,眼神里没什么波澜,甚至透露着一丝慵懒,“我也说了,我只能尽可能地回答你的问题。”
“你不觉得奇怪吗?”许爻追问道。
“心理咨询疗法只是引导来访者更好地成长,对于来访者的私生活,我们并不是很关注。”张秣宸懒懒地靠在椅背上,浅抿了一口茶。
许爻停止了追问,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眼前这位高贵优雅的男人卸下防备后懒洋洋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华贵慵懒的猫,在舒适的午后躺在躺椅上悠闲地晒着太阳。
“还有问题吗?”猫儿睁了眼,慢悠悠地询问道。
“他在面谈中有没有提到过北堂口?”
“没有。”
“一次都没有?”
“没有。”张秣宸放下茶杯,忽地想起来,“不过他倒是说过自己曾犯过一个错,为此失眠了整整半年时间,也是那时候他开始来访的。”
“五年前?”
“大概四年前,咨询室有他的面谈记录,不过我出门着急忘了带。”
“受邀外出和来访者面谈,却没带面谈记录?”许爻皱了皱眉,疑惑道。
张秣宸轻咳两声,语气镇定自若,“睡过头了,能赶上班车已经不错了。”
“……”
“许爻。”苏屿白敲了敲虚掩的门,“顾陌喊我们吃饭了。”
许爻立即起身,一整天只吃了早饭,现在天昏地暗,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不过临走前依旧礼貌地道了声谢。
——
一楼,饭厅。
众人瞠目结舌,不约而同又不可思议地看着宁嗣音。
“我的个天,他真的不带歇的。”江杞惊叹道。
“我的妈呀,他比我家猪还能吃……”董纪棠张大了嘴在温彦耳边吐槽。
宁嗣音像被饿了三四天似的,风卷残云地吸光了面前三个菜盘里的菜和碗里的饭,吃完后抬头才发现众人都紧紧地盯着他。
“怎么了?为什么都看着我?”宁嗣音疑惑道,说着不忘夸赞今晚的晚饭,“今天换厨子了?菜做那么好吃。”
“好吃就对了,”叶纬眉峰轻挑,继而道,“这可是顾大管家求着我做的。”
众人看向顾陌,然而顾陌只是淡淡地放下了筷子,“以前都是李阳做饭,你们要想继续吃上饭就得自己想办法。”
“我不会做饭!”江杞第一个喊道,“我只会泡泡面,有时候还泡不熟。”
“如果大家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大家做饭。”温彦唇角轻扬,眼神柔和而亲切,像一抹春风。
宁嗣音扒拉完隔壁顾引夕的菜,冲他甜甜一笑后转头立马接上温彦的话,“我也可以做,我们可以轮班,不然让小彦一个女生做饭总归不太好。”
“好呀,我可以帮忙打下手。”江杞接道。
董纪棠点点头,附和道:“虽然我做菜可能不怎么样,但是我可以帮你们打打下手!”
“那我们排班吧,”许爻提议道,“明天早上我和小苏做早饭,中午的话就温小姐和董小姐,晚上宁先生和江先生?”.
“等等!”宁嗣音道,“我想吃叶纬做的菜……”
叶纬闻言,低笑了声,漆黑的眼眸看向他,“明晚我和你们一起。”
“好耶!”宁嗣音欢呼。
顾陌轻轻敲了敲桌子,扬眉看着苏屿白,“你们早上两个人够吗?”
苏屿白刚夹了块排骨,转头对上顾陌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立即觉得胃口掉了一大半,“不劳你费心,我和许爻两个人够了。”
顾陌又把眼神放向顾引夕,“你呢,不做点什么?”
“你最好别让我进厨房。”顾引夕冷冷道。
“为什么?我觉得你也不是很能吃啊。”宁嗣音说着,手撑头靠在桌子上望着顾引夕。
顾引夕眼神向下一撇,正巧和宁嗣音纯真的眼神撞了个正着,愣了半晌移开视线,淡淡道:“我能让你们所有人以后都吃不上。”
“懂了,厨房杀手。”一直沉默张秣宸倚靠在椅背上,似乎有些困倦了。
“那我非要吃呢?”董纪棠一身反骨,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顾引夕抬起眼皮,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明天中午我可以帮你。”
“好耶!”董纪棠其实也不是多想吃顾引夕做的菜,只是觉得多一个人就能少干一份活。
温彦了然地向她投去一个柔柔的嗔怪的眼神。
吃完饭后,众人便各自回了屋,许爻和苏屿白住在了一楼的客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