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褚时的能力就是开挂，能提前让人知道标准的正确答案，但是解题的过程也很重要，秦闻天并不打算太依赖阴阳官。

　　在刑侦队为了侦破“8.13碎尸案”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远在巴黎的褚时和祝妍正坐在环境优雅且舒适的家庭餐厅里，在她们对面坐着的是一位梳着背头，举手投足间足见绅士风度的男人。

男人有一双和祝妍过分相似的眼睛——深棕色的瞳孔，眼型偏圆，但眼尾上扬的弧度巧妙的综合了圆眼型的顿感和乖巧感觉。

这样的眼睛放在祝妍脸上，犹如狡黠的狐狸，在男人脸上反而是一种尚带着少年气的凌厉感。

　　坐在小夫妻对面的男人，是祝妍的大哥，也是祝氏集团在国内分部的负责人——祝柏融。

　　祝柏融是出差路过巴黎，被祝妍夫妇盛情邀请过来共进晚餐的，虽然平时兄妹两都同在国内，但是因为不同城市，加上祝柏融事业繁忙，故而相聚的机会并不多。

　　祝柏融自认为是愧对于弟弟妹妹的，作为他们的大哥，他并没有尽到兄长的责任，从小他就跟在父亲身边苦学商业经营，大学还没毕业就帮着父亲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务，之后一边读博一边接手了国内分部，他的时间都献给了事业，恨不得把自己掰成两个用。

　　幸好，还有褚时替他把妹妹照顾得好好的。

　　“大哥，你尝尝这个，”祝妍夹起一块蒸鱼片放在祝柏融碗里，“我知道你爱吃蒸鱼片了，就特意做了一盘，这还是我第一次做这道菜呢，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祝柏融眉目含笑的在祝妍期待的小眼神里夹起鱼片放进嘴里，细嚼慢品一番后，祝柏融相信这肯定是他妹妹第一次做这道菜，鱼肉很柴，且寡淡无味，但他还是对着祝妍说：“味道还不错，不过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祝柏融说话总是带点官腔，祝妍听得懂他的话外音，不免有些颓丧耷拉着脑袋，就像是傲立风雪中的小花在一瞬间蔫吧了一样，她重重的叹了口气，说：“果然我不是做饭的料。”

　　“你别叹气呀，”褚时说着也夹起一块蒸鱼片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然后嘴角僵硬的提起：“咱家有一个会做饭的就好了，以后都我来做饭吧。”

　　祝柏融听完不赞同了：“不会做就多练几次，褚时，你不能太惯着她，该学的还是得学，她现在是你的妻子，以后也会是孩子的母亲......”

　　“大哥，”眼见祝柏融又要开启说教模式，祝妍立马打断他：“我和褚时暂时不打算要孩子。”

　　祝柏融嘴唇开合了好几下，最终还是一言不发的闭上了。他想说，祝博舟是指望不上了，那小子是同性恋，又不肯做试管婴儿，祝柏融曾一夜荒唐让一位女明星怀上他的孩子，但比那位女明星怀孕更早爆出来的是她吸/毒的新闻，祝柏融自然不会再允许那个孩子出世。

　　但祝家需要一位小辈，虽然他和祝董目前都身体健康，看着能长命百岁，但他们需要培养一位接班人，祝家的产业之大并不是一个人就能独吞的，他们不可能把全部希望都压在祝妍身上，但如果祝妍生下孩子，那么他们会要求这个孩子姓祝，而祝柏融愿意花上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时间培养这个孩子。

　　可祝妍不这么想，祝妍向往自由，向往风花雪月，有孩子反而对她是一种累赘，再说了，她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孩子，强迫她生孩子确实不好。

　　那顿饭吃到最后就变成祝柏融单方面对妹妹和妹夫的说教，但他也没有再提起孩子一事。

　　……

　　“你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能说。”送走祝柏融后，褚时身心俱惫的靠着门框，他太不擅长应对亲人的说教了。

　　祝妍依旧站在门口，目送搭载着祝柏融的车平稳的驶向远方：“嗯，但这也是因为大哥关心我，他一直都这样，对谁越上心就越啰嗦，”她说着，话里带上了明显的笑音，“二哥跟家里出柜那会，大哥就愁得睡不下觉，你还记得那一天吗？”

　　祝妍说的是祝博舟和家里人出柜的那一天，是在两年前的一个炎炎夏日。

　　“我记得，并且印象深刻，那天下午你差点冲动犯罪，把秦闻天给埋了。”

　　“是呀，我幻想过我未来的嫂子。我想我的大嫂应该是和大哥一样优秀的、个性要强的职场女性，而我的二嫂应该是一个温柔得如同江南春水的女人，”祝妍俏皮的皱了下鼻子，她抬头时和褚时目光碰撞上：“姓秦的和我幻想中的嫂子完全不沾边，连性别都不沾边。”

　　“那天你把我送回去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两点了，我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客厅的灯亮着，我大哥坐在沙发上抽烟，桌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整个客厅烟雾缭绕，有一瞬间我以为我去到仙庭了。我从未见他抽过这么多烟。”

　　“你也知道我大哥一直都很反感我去夜场玩，每次被发现了都要挨说，我那时候可怕他说我了，但是他没有。”

　　祝妍记得，祝柏融当时只是皱着眉，目光深沉忧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说：“你和博舟都长大了，再过几年就管不住了。”他说完又自嘲的笑着把手上没抽完的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也许不用再过几年，现在都已经管不住你们了。”

　　“那天，大哥和我说了很多，我爸疲于工作，没有精力顾家，我大哥认为他该替我爸妈照顾好我们的，可现实是他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公司的事务上，因此对我们的照顾也是不够的。”祝妍嘴角平直的抿成一条线：“我和二哥从来没有埋怨过他和爸爸，可他真的太喜欢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了，他认为二哥出柜是他的原因，可这不是，二哥只是刚好喜欢上一个和他同性别的人，这和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那时的祝柏融想了一晚上，甚至打了一篇长达二十七页的稿子，犹如要进行一场十分重要的演讲一样，他一夜未眠写稿子背诵，然后次日和祝博舟谈了一天，谈得祝博舟昏昏欲睡。

　　然而那次的谈话并没有任何作用，要不然秦闻天现在就不会像只八爪鱼一样扒在祝博舟身上了。

　　祝博舟手里捧着一本推理小说看得津津有味，秦闻天累得扒着祝博舟的双腿闭着眼睛小睡，房间里只能听见书页翻动的声音，均匀的呼吸声和不黑那堪比电钻的呼噜声。

　　距“8.13碎尸案”发现第一块尸块至今已经过去四天时间，尸体的躯干部分一直没有找到。金煌一号老板邓杰的口供如果属实，那他们就可以将犯罪嫌疑人锁定在一名经常出入金煌的熟客身上——

　　此人姓杨名天，任职于银行，担任经理一职。据邓杰所说，此人是三年前被人介绍来金煌消费的，一开始是一个月来一两次，后来是固定一个月来两次，再后来就是一周来一次。杨天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点不同的陪酒小姐，三个月前，他第一次点到了许娓娓，之后连续点了许娓娓三次，后来两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吵架了，自那之后杨天就再没点过许娓娓。

　　秦闻天根据苗法医推出来的死亡时间，当场让陈新调取了金煌一号案发时间的监控，但让他震惊的是，杨天在案发时间前后两个小时里都在金煌一号没有出去过！

　　后来姜明磊对杨天进行问话时问到他为什么和许娓娓吵架？又为什么没有再点许娓娓的时候，杨天面露诧异，有些奇怪的说：“警官，我是去玩的，玩腻了就换一个，难不成还要像对老婆一样对她们一心一意吗？至于吵架，那是她太贪心了，她居然想让我离婚娶她，警官，你说这不是开玩笑嘛？这种会所的女人玩玩还可以，真要娶回家，我还嫌脏呢。”

　　秦闻天手里拿着杨天的口供，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杨天、许娓娓的室友、邓杰，这三人中有一人说谎，或是隐瞒了部分事实。

　　许娓娓的室友说的是许娓娓知道了会所的秘密，并且有机会上岸，从这令人唾弃的行业中逃离。警方因此把目标锁定在金煌会所，但金煌会所的老板又在暗示警方杨天有问题，警方也问了许多会所得到员工，均证实了许娓娓曾和杨天在会所里吵过架。而杨天所说的吵架的内容，并不足以成为会所的秘密，但如果杨天愿意娶许娓娓，她也确实可以从这鱼龙混杂的一行里脱身。

　　邓杰和杨天其中一人说谎了，如果杨天所言属实，那么许娓娓发现的秘密极可能与杨天并无关系，而邓杰对警方隐瞒了事实；但如果邓杰说的是真的，许娓娓和杨天吵架的内容就极为重要，那很有可能是许娓娓遇害的真正原因。

　　至于许娓娓的室友，秦闻天认为她不可能撒谎，她和许娓娓关系很好，曾受到许娓娓的颇多照顾，两人情同姐妹。许娓娓的室友是在金煌一号做前台接待的，金煌的老板和高层对她都很好，因此她没有理由撒谎，更加没有必要陷害金煌一号。

　　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许娓娓到底发现了什么，才会害得她死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