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过往回笼,压得心头一片暗沉。我竟是哑然,盯着她看了足足好几秒将她那本就不耐的眼神生生又看出对我的憎恶,才默然垂眼。
江向晚妈……?
被我喊了声“妈”的她眼神里憎恶之色浓重,她细细打量我,又多出几分讽意,我看着她厌憎的眼神刮过我卫衣领口里一条项链,不由苦笑:早知道是该摘下来的……也怪我记忆恢复的晚。本以为穿的漂亮些会让他们以为我过得很好,不曾想……我的母亲,不,舒氤,一向不盼着我好
果不其然,她开口,尖锐嗓音刺耳
舒氤项链?你哪来的脸买项链?江向晚,你才二十岁就这么妖妖娆娆的,作给谁看呐?啊?
完了……
她的声音大得过分,似乎想让全世界都听见一般。
舒氤你个小姑娘,整天就想着该怎么穿好把别人迷的五迷三道,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得上!怎么,之前克死了你爹……哦不对!是你勾引了你爹害得他在你生日那天就被车撞死,怎么,你还不悔改想继续走这些不正经的路子?
舒氤也不看看这活儿有多下九流!
手上的长疤在此刻钻心剜骨的疼,岂止是惊诧于先前记不起一切的我是如何天真烂漫的以为我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了,如今,我只盼着她能快些讲完,让我不要再出丑
我大概已经出过很多次丑了……
回想起范昼那个当时自己还觉得莫名其妙的眼神,心下苦笑:也怕是,我的“肮脏”的名声早已传开了。哪怕真相不是这般,哪怕我才是受害者……
群众的眼也一贯愚昧,听不得弱者的任何辩解。他们唯恐天下不乱,又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一套镌刻入脑海,在他们眼中,我便是有罪。
又何况,哪怕天下人都知道错不在我又怎样?会有谁替我澄清,又会有谁帮我脱离苦海?都不会,那就只有沉默,沉默的等这一切结束。
江向晚您……找我做什么?
自是不信她来只是为了羞辱我一番已示她自己有多么风光伟岸,我问着,手不自禁攥紧衣角
舒氤当然是要钱啊,快点!生活费还不拿出来磨蹭什么呢?连点钱都不愿给我,真忘了是谁生养你的?
受制于人,不敢不从。
沉默的转完账,两人间唯有一声提示音响起示意我辛苦打工挣得钱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她手中。
机械音冷酷,像是赤裸裸的嘲笑。
我看着,她掩饰不住得意的收了手机嘴里也依旧羞辱不止
舒氤我生你养你这么大,就给我三千……太抠门了吧狐狸精,你凭本事挣得肯定不止这么多,还想藏着?
舒氤算了算了!下个月再来找你,江向晚,你这本事不够啊,一个月以来……没把你的客人们弄得称心如意?
明眼人,都能听出她的话里的刻薄与羞辱。
只是明明,拿我钱的是她,辱骂我的,也还是她。
逆来顺受的沉默依旧,反抗再无可能。
舒氤你有把柄在我手上
她抹了唇膏的唇鲜红,带着深深的唇纹一张一合。战胜者盛气凌人离开,只留雨幕瓢泼几乎冲垮我那把旧伞。
今日之后,我的“名声”怕是又要在这里增光添彩了。回去的路上泪流满面,我抬手拭去满面泪痕,开了寝室的门后室内空空。
不会有人……和我待在一起的。
坐下,卫衣袖口宽松,露出满手疤痕。是怯懦者的自罚,是受难者的拯救 。
也是……险些带走姓名的沉沦。
我看着一道极深疤痕,如是想。
电话铃响起,让我有几分猝不及防,手忙脚乱摁了“接听”才发觉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从未标注过的陌生号码
沈言我是你预约的心理医生,再和您确认一遍,是明天下午三点的疗程,是吗?
声音温和,传入耳中。竟不知我自己居然还预约了这等疗程……
大概也是因为受不了这般生活而开解自己的吧。
怔神,几分钟后才发现自己尚未给出答复。电话未曾挂断昭示着另一头的人依旧耐心地等着我的回答。
他不曾……催促。
江向晚是明天下午的疗程,抱歉,辛苦。
电话挂断的匆匆,我看向深灰窗帘后已然停了雨而死寂的天空暗想:或许自己,的确需要一场可以付诸身心去信任的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