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视角李相夷】
我其实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那位名叫莲花的人靠近我时，我嗅到他身上有一股很浓郁的药香。
苦涩难闻。
这人的身子很弱吗？竟需要常年以药来温养。
他拿过那药碗，提衣坐在我身侧，他似乎察觉到了我已醒，在我掌心轻划一道，不轻不重，却又可让我吃痛。
他以那药勺至我唇边，动作比起方才那少年不知轻柔了多少。
我听他将那少年打发了出去，屋里只剩他与那和笛飞声相似之人。
莲花问，他十年前东海一战时的衣物，是不是我身上这件。
白衣贯红领......白衣贯红领......
那莲花与我太像了。
“嘶.....那还不能找关兄来呢。”
我不知他二人口中关河梦是谁，我倒从未听过此人名号。
“那这样阿飞，我先去给他煨碗粥，至于这伤......”
那莲花似乎有些懊恼。
“这伤，我会给无颜传信，让他自盟中寻个靠得住的人来，你且放心，必不会将此事透露出去。”
片刻未有回响，约莫半晌，那名叫阿飞的人才回言他。
我心中已是有了猜想。
我怕是遇到了十年后的自己。
无颜乃是笛飞声麾下，天底下江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叫无颜的人，我虽未睁开眼，可那叫莲花之人近我身时我却毫无排斥。
若是平生第一次见，我定不会如此。
我不是傻子。
可此事也太过惊悚了些。
总令我反应不过来。
“那就好。”莲花微微一顿，复又道:“那便麻烦你了阿飞，我去给他煨粥，人醒了叫我哈。”
我看不见，可我却能够听到，他似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此地。
那踏步之声，绝非可以掩饰得住。
须臾间，我身侧竟只余那肖似笛飞声之人。
他似乎有些愣，片刻叹出口气:“李莲花，跑的倒是快。”
他本就在床侧，此刻四下无人，他更是直接坐在了小床之上，身前气息令我有些不适，他定是已离我很近。
耳畔响起轻语，他道:“别装了李相夷，一屋子四个人除了方多病那个傻蛋，谁没看出来你的小把戏？”
他此言，是在我意料之中的。
三言两语瞒不过笛飞声，我这装睡的把戏自然也瞒不过他与我自己。
我冷哼一笑，有些费力的睁开了眼皮。
经方才那一晌，我也已积攒了些气力，总算是可挣开这重伤身体予我的束缚。
扯了扯嘴角，我露出了个自认还不错的微笑。
“笛飞声.....”
李莲花退之屋外，说他逃也好，胆小也罢，他总觉得，与从前的自己打照面怪怪的。
很怪很怪。
灶台之上热气沸腾，之前方多病为了图方便，特意又在外头搭了个灶台，方便不方便他倒还没感觉到，反正此刻倒是避免了让他与自己面面相觑不相言的尴尬。
锅里是以山药煨的白粥，他有些犯迷糊，菜研究了不少，粥倒还是头一次做，是该放盐还是放糖呢？
方多病正于不远处的小溪边洗菜，时不时的还回头朝此看，他眼中疑惑万千，他人不晓，可李莲花却明白，方小宝这是在疑惑他为什么不去屋里煨粥呢。
今日日头不足，他穿的少，秋风微起，虽毒已解但毕竟是落下了些病根，此等天气于他而言，还是有些微冷。
锅中白米已开花，便是再拖也得要端进去，更何况里头那人此刻已然苏醒，终究是要打上一个照面的。
他摇头苦笑，无论如何都不能饿到自己的肚子，十年前无人顾他，十年后得此机缘，他怎可忍心放任自己不管不顾。
当年无人渡我，可此间已非当年。
他将锅中米粥尽数盛入碗里，临了又将那条鱼洗净放置案板之上，才缓步入屋内。
唤出那声笛飞声后，眼前人很是一愣，他似乎并未反应过来，颇久才道:“原来你记得我，我还以为，你会认不出我呢。”
我想白他一眼，可奈何我气力不足，有些做不出此等超出能力的动作。
“我不是傻子。”
千言万语，最后我却只能道出这一句。
他一声哼笑:“你自然不是。”
桌上的少师被他拿起，把在手里的同时转头问我:“你怎么一点都不排斥我？毕竟我在你的记忆里，现在是夺你师兄尸首的仇人吧？”
我一怔，似乎我自己也不知道。
东海之战前，我从未觉得笛飞声是宵小之辈，在我心里，他更像是一个武痴，一门心思只想与人一争高下的武痴。
一个武痴，应不会行鸡鸣狗盗之法来陷害他人。
我得不出答案，因而反问他言:“方才那个叫莲花的人，也是我？”
他倒没想到我会如此问他，愣后颔首:“对。”
我没顾及他的愣怔，紧而又言:“既然他现在与你如此要好，那便证明你也不是什么宵小之徒，既非宵小，那我师兄之事，或又另有隐情，总之，我相信我自己的答案。”
简而言之，莲花既然是我，那我做出的事，无论如何，我都相信自己。
他不说话，眼睛却是盯着我看，我一时有些发毛，忍不住开口时，他却是开怀而笑。
“你当真是李相夷！没有人会是如此自负的了！”
.......
我一时不知道他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十年前东海之战后，我玉城闭关，你隐居乡野，用我行船碎片建了这莲花楼，化名李莲花。”
我有些无言，忍不住叫停他。
“停，你说这楼......是我建的？”
我总觉得这事不太可信，我居然会建楼？
“你不信？那我让李莲花过来跟你说？你自己的事，确实让你自己解释清楚更为妥当。”
他似乎真的考虑了一瞬，便要起身张口叫人，我微惊，虽然我接受了见到了十年后的自己这个事实，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直接接受见自己啊！
但他没来得及张口。
因为那位莲花，已推门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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