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二

深夜的小巷中，卓翼宸扶着墙艰难地往前移动，知道力竭才终于停下，弓着身子大口踹气

“不吉利的东西，滚出我们的村子。”

“妖怪就应该全部去死！”

“肮脏的东西，不配活在这世上。”

难听的咒骂声和百姓冷漠厌恶的眼神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卓翼宸浑身脱力，靠着墙滑坐在地，闭眼的瞬间，一滴泪自眼角落下

一道影子自小巷的暗处走来，在卓翼宸面前蹲下，欣赏着他此刻脆弱无助的表情

离仑昨日还是辑妖司风光无限的弟子，今天怎的落到如此狼狈的地步？

清脆的声音穿到耳畔，让卓翼宸原本逐渐零散的意识暂时凝聚，他睁开眼，视线自下而上，最后停在男人的脸上

那是一张带着邪性的俊美面容，在月色的衬托下苍白如纸，男人的眼瞳乌黑如墨，嘴唇殷红似血，长发过膝，发间还缀着长长的金叶流苏。但引起卓翼宸注意的是，眼前的人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全然不似三界有灵之物

离仑人人喊打的滋味，不好受吧

离仑的视线停在那张毫无血色的俊脸，放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别样的滋味

离仑这些凡人向来忘恩负义，昨天需要你除妖，便对你这个辑妖司的弟子毕恭毕敬，今天为了几道莫名其妙的妖纹，转眼就对你喊打喊杀。说到底，不过是为了他们自己，若我是你，满腔真心被辜负，定要让所有欺辱我的人生不如死，万劫不复……

卓翼宸你说完了吗？

他偏头吐了口血，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渍，才缓缓抬眸看向男人

卓翼宸他们怨我也好，杀我也罢，以身殉道，不过吾心所向，吾心安处而已，和需求身外之名？

卓翼宸倒是你，费劲口舌说这么一大堆不痛不痒的话，是想干什么？诱我入魔然后帮你杀了云染，获取神力?这年头，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出来害人了。你祖上知道你混的这么差吗？

离仑没想到，小卓大人还真是清高自持，令人钦佩

离仑看来，我和小卓大人是没得聊了

卓翼宸巧了，我和一个藏头露尾的鼠辈，也没什么好聊的

离仑冷了脸，站起身抬脚踩上卓翼宸的肩膀，眼神挑衅。卓翼宸抬眼与他对视，面色淡淡，毫无惧色，看得离仑心中窝火，他微微眯眼，脚上缓缓用力，碾压着卓翼宸单薄的身躯

离仑你这张嘴，真是不讨人喜欢。都死到临头了，还学不会说几句乖巧讨饶的话

疼痛如波纹般从锁骨处不断蔓延至全身，卓翼宸本就因为压制体内妖闻发作力竭，此刻莫说挣扎了，他甚至连叫出声的力气都没有。感受到对方因为疼痛而不自觉的颤栗，离仑狞笑着再次用力

离仑怎么样？现在学会求饶了吗？

卓翼宸看都没看他一眼，靠在墙上连连吸气，离仑将脚慢慢下移，狠狠碾过卓翼宸的肋骨，看着他疼得仰起头张口踹息的狼狈模样，满意的笑出声

离仑你现在的表情，比刚才道貌岸然的样子顺眼多了

卓翼宸根本无心去听面前的人说了什么，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被踩碎了，鲜血从微张的口中不断涌出，滴在离仑的衣摆和鞋子上。理论冷哼一声，抬脚往卓翼宸胸口一踹

卓翼宸被踹的身形一晃，后背狠狠撞上凹凸不平的墙面，他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却又因这吸气的动作牵动了刚才被踩踏的伤处，顿时疼得冷汗直流

他捂住伤处劫力放平呼吸，还未得到片刻踹息，离仑就蹲下身子猛的掐住他的下颚，迫使他仰起头，后脑甚至因为惯性狠狠磕到了墙上

被人掌控的屈辱让卓翼宸终于怒视面前的男人，离仑将他的愤怒和恨意尽收眼底

离仑生气了？我还以为你有多能忍呢，卓翼宸，你有什么好傲气的？就仗着你高贵的出身，仗着你所谓辑妖司的弟子身份？还是你那虚假的众生平等的善心？

离仑打着辑妖司的名头整日与妖怪为伍，欺骗他们为自己所用，又借着降妖除魔的由头，享受着凡人的爱戴……

离仑只可惜，这一次你成了要被降伏的妖魔

离仑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种人，口口声声说着平等，你们能对妖赶尽杀绝，妖却不能上你们凡人分毫，可真是平等！

离仑我真是越来越好奇，当你被天下人唾骂驱逐，被曾经并肩作战的同僚赶尽杀绝，还能不能像这样清高

卓翼宸依旧只是瞪着他，眉头因为疼痛皱起，他的呼吸变得粗重，带着血腥味，离仑狠狠掐住他的脸，欺身而上逼近卓翼宸，力道大的仿佛要捏碎他的骨头。卓翼宸攥住他的手腕，皱紧眉头咬牙挣扎

离仑对，就是这样，不甘，屈辱，愤怒，绝望……

离仑卓翼宸，还在等什么？反抗啊，把那股力量释放出来，狠狠的报复我，然后杀光所有背弃你、驱逐你的人

卓翼宸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

卓翼宸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蛊惑人心的本事，太拙劣，演的这出戏码，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离仑嘴角抽搐，怒极反笑，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恍然大悟松开卓翼宸

离仑方才见你落泪，我还以为，你会因为世人背弃你而离心背道，却不想，原来你的弱点，不在你身上

离仑是云染吧

原本脸上面无表情的卓翼宸，听到云染二字，脸上有了一丝动容

离仑看来不仅仅是因为她水宿的身份，她这个人对你来说更重要吧

卓翼宸神色骤变，褐色的双眸此刻泛着幽蓝的光，他死死盯着离仑，缓缓站起身

卓翼宸你敢动她，我杀了你

话落，卓翼宸猛地张开双臂，巷内狂风骤起，离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股强大的妖力振开，一连退了好几步，半跪在地呕出了一口血

卓翼宸已经全然失了理智，他敛下双臂，召出云光剑，一步一顿的走向离仑，离仑却一动不动，望着卓翼宸眼里甚至还有几分期待

这么多年过去，除了朱厌，他已经很久没有再碰到过像样的对手。就是不知道，若是他把卓翼宸杀了赵远舟他们会是什么样子

离仑如是想着，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他的手上暗暗凝聚起一团黑雾，蓄势待发，卓翼宸已经到他面前，他举起长剑，还未出招，却突然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离仑见状颇为失望地站起身，散去了手上的黑雾，敖因暗自走出，看向地上的卓翼宸

敖因要我杀了他吗？

离仑阻止了她的话

敖因就这么把他放走，如果他告诉赵远舟他们……

离仑他不会记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