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拜访这样一位角色?这样一个问题,在我坐下的那一刻就蹦了出来。至少我知道,多普特虽然说是一个特别的人,但他应该也不会突兀的做某件事吧,我只是他的实验对象,我有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或许这样的事情我不应该吱声——他有他自己的安排?
还有天暗的太快了,果然过了夏至太阳就喜欢早下班吗?
那个高大的家伙,开始坐着在角落吸的闷烟,一顶帽子压的很低,我能感觉到一双眼睛正狠狠的盯着自己,在我面前,格里弗斯的烟斗,不知何时变成了烟枪?他从一边的花丛中,硬生生拽出了一只木桶(这家伙力气真大)。单手轻松的就把木桶摆到了桌上,完后便给我开了一杯。
青色的液体,如丝带一般飘然而下,金银的玻璃杯很快便装满,然而并没有结果,格里夫斯没有关上龙头,酒溢在桌上,很快便浸染了一大片。这时,坐在桌对面的那位突然开口问我,
“朋友,你是丢了些什么?”
听到这话我愣了一下,我低着头装作看着酒杯,桌下看不见的地方手却伸进了大衣内侧。
“朋友,别紧张我也只是一个见的多的人,也只有两条胳膊,两条腿,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只是看到你跟漏了油的汽车一样,随口问一句。”
又一个烟圈慢慢的飘上了屋顶,屋内的蜡烛闪的我眼睛酸痛。我看了过,只看到了一双在我内心挖呀挖的双眼。我们双方一时间陷入了沉默,气氛突然显得有一丝丝尴尬。
多普特!我们现在应该离开这里,我无比想回到那个小农庒,而不是被眼前这个家伙看的全身不舒服——毕竟,他说的是对的。我反驳不了,我现在感觉这椅子上就有蚂蚁在爬一般。多普特,我们现在就应该离开!就算天已经黑了。
我也只是在心里念叨着,嘴上没有说出来。溢出的酒液缓缓地淄下了桌脚,去到了黑暗的更深处——烛火照不到的地方去了。
“多普特…?”我试着呼唤我的同伴——这让我有一种犯恶心的感觉,不是因为花朵、小屋又或者是眼前的格里弗斯。而是我的内心——我自己在啃咬我自己。
我需要“休息”。
我强忍着恶心,环视四周,我的身边却空无一人,这是桌对面的那个人的声音,才慢悠悠的传到了我的耳中…
“多普特…?来都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呵…你需要休息,你生病了…”
!?
人…?
只有我…一个?
我整个人就僵在那,如同坠入冰窖的尸体一般,四肢关布如同石膏一般坚硬,心脏一下被人攥在了手里。明明是初秋秋却有一种寒冬的痛苦,屋外的光线,艰难地透过层层叠叠的藤蔓与荆棘,一把扎在了桌子上。一时间对面的那个家伙周遭的阴影融为一体——不,是跟着花一般的牢笼连在了一起,整个连着天花板一起压了下来,顿时连呼吸也成了一种奢侈的事情。木桶上的龙头,好似一条毒龙,在暗处,默默吞吐着自己的“毒液”。青色已变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墨绿,不知何时已经攀上了我的脚裸,那种阴冷的感觉,我的脚好像已经被咬住了。那个家伙就坐在桌对面,一言不发,就在桌对面,省视着我的里里外外。
“哈…呵…,先生还是不要开玩笑,他一直都在,毕竟也是他带我过来的,我真的很不希望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这种情况我也没怎么遇到过,我也只能保持着严肃,一边硬着头皮应和着他的话,一边一只手摸向大衣内侧的口袋。
我承认当时疏忽大意了,下一秒我就有些后悔我为什么不直接动手了。
屋外传来绵绵的雨声,风,嘎喇嘎喇的扭动着房子,这栋房子仿佛马上就要脱离大地的束缚,飞往无尽的天空,屋内那些娇艳的花朵,在这风暴之中犹如游动的蛇一般,在阴影中窥探着我,顿时我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死死的看着我。终于,我脚下青色的液体率先发难,小小的屋内汲其这水浪叫我打翻,如同这不是小屋的地面,而是一片大海一般,这力量好像是一只巨兽在我腰间抽了一下,腰身瞬间就没了知觉,液体疯狂上涨,一下吞漫了我的头顶。在冲翻了几个跟头之后,我终于扯住一旁的花藤,以防自己被浪潮卷走,一边从大衣内侧翻出一样布包的东西,朝漩涡中的那家伙砸去——那家伙就这样平静的站在这潮流中,完全不受影响,简直就不像人类。
——咚!那东西好如丢入了水面一般,激起了不小的水花与涟漪,而那个家伙——格里弗斯伴随着水花与涟漪,就这样消失在了水面之上——尤如之前的多普特一般。与其一起消失的还有一旁的大汉,他刚刚还在为那些花朵剪裁,现在也消失在了这个水面之上。
我拼命蹬水,借力于浮在水面上的桌子与墙壁上的藤蔓,将自己挂在了小屋的天花板上,窗户已经淹没了,屋内伸手不见五指,我只能感受到荆棘扎穿我手上的痛楚,与温热滴下的血。窗外的风雨越来越大,屋子犹如飘荡的稻草一般,我吊在房梁上如同一只晴天娃娃,只能被动的晃来晃去,水声时远时近,等待着我这只猎物在我放松的时候,将我一口吞下。身下的水面,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变成了一种黑色,一种危险的黑色,这下面藏着无数贪婪的嘴巴一般要将我吃干抹净。黑色的浪潮舔食着我的脚裸。我的手痛苦无比,但不敢动弹分亳,血液不断流下,让手掌越来越滑,越来越痛,越来越痛,而那缠在,房梁上的藤蔓又如此脆弱,犹如大风中的一棵秸草。但我又无法放手,下面有更可怕的东西等着我。所有所有的言语卡在了喉咙里,只能在心中默默咒骂着这一切。我就好比被圈套套中的松鸡一般,活生生等待差那样死亡的来临。
但很快,我解脱了。屋外的风雨终于到达了极点,巨大的闪电划过夜空,直直砸在了小屋的屋顶上,暴风雨在闪电那华丽的一闪中跳起了二人的华尔兹。小屋终于不堪重负在“嘎吱”一声的悲鸣中,被对半撕成了两辨,化为了无数碎片,被抛入了空中,我也被卷入了这致命的“舞步”之中。一时我以为自己化为了鸟,巨大的螺旋飘跃而上,恍惚之中,我既明白了儿时那句“扶摇直上九万里”的世界,又有一瞬间,感觉到自己之“小”,自然之“大”。这巨大的风雨包裹了我,融化了我,高空中,我看到了远处的峡谷与无穷无尽的玉米,也变成了巨浪,一条又一条巨大的雷蛇伴随着接连不停的爆炸声直插大地,一时间变成了水,风与电闪雷鸣的世界。
我直栽在了水面之上,却没有沉下去,我趴在水面上任凭风雨洗涤着我的身体,我拖着云中雾站了起来——不,是我想站起来,我却不知道我的拐杖去哪了——又或者是一开始我就没有拿着我的拐杖。
我艰难的从这台无边无际的水中站了起来,简直从泥潭中拔出身躯还要困难,我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要去向何方,哈起自己的头颅,任凭雨珠打入我的眼睛里,沉闷的黑夜中,乌云伴随着狂风,就好比一群绵羊在无垠的草原上迀徒一般,一时我真认不出那是倒悬的大地,还是天空?雷光闪烁,电闪雷鸣,这又何尝不是,那个四季的大雨,羊儿们会回到自己的家吗?算了!我或许应该关心一下自己更好吧。
我无处可去,既沉不下这深海,也飞上不上这苍顶,去找那些绵羊。于是我弯下腰,在水中摸索着。不久,便摸索索道一个硬邦邦的东西,很熟悉,我将它捞了起来,甩掉了上面的水珠,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我之前丢出去的,我小心翼翼的,开开了上面的纱布,铁制品的寒冷顺着我的手指进入我的内心,这把枪是我太爷爷留下来的,太爷爷年轻的时候就喜欢捣鼓这些“小玩意”,它曾经是一把,十分漂亮的驳壳枪,混杂的雨滴滋润了它的木质枪柄,它现在却成了一个普通的铁块,当年这把枪传到我太爷爷手里时,它的枪管已经断裂,太爷爷干脆把枪管整个锯掉,在击锤上系上了一个红缨,平时挂在腰间,当一个饰品。那年,发了灾难,整个家被抄了,珠光宝气都没留下,都流下了这么一个玩意,后来一代一代传下去,在我们家每月的正月初一都要恭恭敬敬的把他请出来,献上三柱香,拜上三拜,但可惜我家没出息,之后三代都没有出绩,这个玩意儿也只是徒有其表,败絮其中了。
大雨还在下着,一浪跟着一浪,北面被雨水打乱,却能看到我模糊的倒影,但我却看不到我的前方,四周都是白茫茫的雨,四季的大雨浸透了这个经历了多年的傻瓜。多普特不见了,这一个奇妙的世界,也不见了。我所见的只有磅礴而下的雨。
一个人在,追求自己前方的道路中,总是孤独的。于是吾道不孤,便是一种幸福。苦难在决心面前不值一提,就好像滚石相较于西西弗里一样可笑。如果当年捡到这把枪的不是一个花花少爷,而是一个工匠,一个战士,它或许会走上自己的路,他可能会被丢进炉子里,变成农具,也有可能,他又变成了一把崭新的枪。但他现在变成了一个花架子,受着人的供奉。尽管这并不是它的使命。
我抬起头想着远处的天空望去,去到更遥远更深的地方。
这不是我的使命…我有我自己所追寻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