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梦晓

街道灯红酒绿，还好她赶上了最后一班公交车，坐在冰冷的座位上后，她将菜放在旁边的座位上，然后拿出巧克力做两口就吃掉了，末了她舔舔唇，砸吧砸吧嘴巴，垂着眸不知所想。

夜幕将至，昏黄街景在窗外飞梭而过，城市迷离，不大不小却忽明忽暗难辨是非。

到站了，白晓梦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提着东西慢慢下了车。

她和母亲现在居住的这一片地方还算干净整洁，当年她们匆匆忙忙的寻找住处，还算运气好，能租到现在这个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房子，价钱算不上便宜却也绝对不贵，毕竟这里的治安措施很好。

她脱下脚上的高跟鞋，白嫩的脚后跟上血结成了痂。月色皎洁，她沐浴在黑暗中，渡着一身的月光，赤着脚奔跑。她多想见到那个人，那是她唯一的情感，唯一的依附。

白晓梦笑着，不同于白天的柔软可爱，是一种纯粹到天真的笑。

门是开着的，玄关的地板前有两双鞋。

白晓梦的笑停滞了一瞬，又变得柔弱漂亮起来。她把高跟鞋放在两双鞋中间，走到厨房把菜放进冰箱里，又踮着脚回到了客厅。

其实这个小公寓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隔音不好。她轻柔好似无骨般贴着墙壁…

“小梦再过两年就是大人了呢。”

男人的声音很平淡，似乎只是在谈论一个物品一样。

“她是个乖孩子，很懂事的…”

女人的声音娇柔，此时正讨好的说着话。

“我有一个孩子，大二了，他不喜欢妹妹。”

“可…”

啪的一声，没继续听下去的白晓梦把灯关了，客厅的沙发很小，但是足够她睡下。她蜷缩起来，把自己缩在墙的最里边。她的怀里还有一只破旧兔娃娃，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她轻轻哼唱着，像是在哄睡她的兔子。可其实从前，也有一个人每晚都会这样哄她睡觉。

其实她明白的，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因为她是被爱的那一个，是乞讨者。她不能决定这份爱的驻留时间，她只敢暗自窃喜这份爱能够包容她。而如今，有人要剥夺这份爱了。她无能为力，因为比起附属品，她更像是妈妈的拖油瓶，她讨厌成为累赘…

半梦半醒里，她分不清是噩梦还是美梦，她好像是笑的，可是她也没有不笑的时候，至少，她只能庆幸这场黑夜没有眼泪叨扰。

天缓缓亮，她从梦里醒来了。

卧室的动静很大，巨响让她彻底清醒，她来不及做他想，急匆匆的从床上爬起来，因为鞋子没穿好她还绊倒了额头磕在门上，可她没在乎疼痛，只是急忙打开门冲进去。

男人正好也快步走了出来，白晓梦被他撞倒在地。男人临出大门前轻蔑的看了她一眼。

“两个怪物。”

她睁大了眼睛，手指狠狠攥成了拳。在女人憔悴的惊呼中，白晓梦抡起高跟鞋狠狠地扔到了男人的背上然后把门大力关上了。

她的眼睛里有血丝冒出，脸上再也没有以往的温柔恬静，有的只是扭曲和狰狞。

“梦梦!梦梦，呜呜，你清醒啊，妈妈在呢，妈妈在你就不要紧了…”女人脆弱的身子紧紧抱着白晓梦的头，眼泪滴滴答答的全砸在她的脸上。

母亲的怀抱是暖的，她的手很冷，眼泪也是冷的，可她还是忍不住回抱住母亲，把眼泪埋进柔软的布料里。

她从来都是一个累赘。一个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的怪物却被推给这样一个弱小无力的女人。母亲时时刻刻都在不安吧，因为她的怪病，可她无法痊愈，因为她是个怪物，她无法成为人类，她就是野兽，温驯只是一时，她讨厌这样的自己，可她的母亲需要她保护，她也需要母亲的爱。

“妈妈…我，我买了菜，也会学好做饭，我有好好的生活，刚刚只是，只是因为那个人他说你…”白晓梦断断续续的解释着了可越说，她的眼眸就越暗…

她做了什么啊…明明好不容易才有人愿意接纳母亲，可却因为她而毁了…她害怕这份爱会消失…她不想这份爱消失…她一定能做些什么挽回，一定要…留住母亲的爱。

女人叹了口气，摸着自己女儿的头，轻轻吻上她青紫的额头。

“妈妈只有你…是妈妈和那个人闹掰了不怪你，宝贝，妈妈不在乎你的难堪，妈妈永远不会和你分开，永远。”

白晓梦在这样温柔的声音里又露出了笑，恢复了恬静美好的神态。似乎方才那个疯子一样的人只是幻觉一样。

其实，也许，昨晚看见的是噩梦。现在她已经醒来，天也亮了，噩梦也结束了。她还在被爱呢。

……

几天过去了，白晓梦没有再看见过那个男人，她的生活里还是只有母亲，可她认为这就是完美的最终归宿。

快期末考试了，白晓梦想了想，还是决定回学校好好读书，临阵磨枪总比空头支票强。只不过，有些麻烦她总是避不开的。

哗啦——少女被冷水泼了个透，四周是叽叽歪歪的笑声响着，她理了理衣服和头发，云淡风轻的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从写满恶毒咒骂话语的桌子里掏出课本，她拂拭干净上头的垃圾，翻开慢悠悠的看了起来。

“喂，臭虫，你不是在酒吧干的十分火热吗？怎么还知道回学校考试?”

说话的是班里的一姐，经常搞这种恶作剧，只不过并不严重，白晓梦并不在乎。

小孩子的笨蛋幼稚游戏，她不会放在心上。

白晓梦轻轻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柔软的笑，“我总觉得我们可以友好相处的，没有必要这样。”

一姐闻言噗嗤笑起来，笑完了，她摸了摸白晓梦柔顺的头发，然后猛的揪扯起来，白晓梦整个人都被她揪起来。

“听说你最近勾搭上了陆锦年，我不高兴，你这种表子只能配狗，陆锦年可是我喜欢了很久的人，你配吗？”

白晓梦一怔愣，随即就被她狠狠扇下一个耳光。声音很大，响彻教室。

可是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上来帮忙。他们只是看戏，多是助纣为虐的，少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

白晓梦一阵耳鸣，脸上火辣辣的疼，可她还没缓过来就又被一脚踹在肚子上。

“从前的小儿科只是因为把你当个小玩意，可是现在，你已经碍眼了，我们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温柔的玩游戏了。”一姐轻蔑的拍了拍她红肿的脸蛋，笑的恶劣。

白晓梦藏在衣袖底下的手指动了动，可是一张憔悴的带着笑意的脸在她脑海闪过。

她低下了头，手握成了拳。

她不能让她操心。她不能反抗，也许这种恶趣味的游戏只是一时的。就像那晚的噩梦一样，是梦就会醒。

她不会挣扎的，她会等到梦醒，等到天亮，这并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