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苍翠的绿叶被硕大的水珠压着而微微弯下了身子,花坛里泥水浑浊泛滥,可鲜花却开得烂漫,在雨中更显娇嫩。
猝不及防地,雨下得更大了,地上的水洼越来越大,猛得被两双不同的鞋踩过,飞溅起的水珠上升又坠落,最后碎在地上又汇回水洼之中。
水光一片的地面映射着灰色的天空,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小棚在花坛前沉默的伫立着,一左一右分别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一黑一白。
陆锦年揉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抿着嘴角,眼神投向大雨中。
“阿丘—”旁边的女孩打了个喷嚏,似乎是受了凉。
陆锦年分出余光看向女孩。她穿着一袭白色长裙,长长的袖子被挽起折着,大夏天的,她脚上却还穿着一双白色小腿袜,黑色的小皮鞋上满是水痕和刮痕,上面还有一些干涸的水泥印,她手中握着把透明的雨伞,伞尖滴滴答答的掉落水滴,可她身上却是湿透了的,那头乌发湿淋淋地黏在她的额间和脸畔。
她伸手将发丝捋到了耳后,露出姣好的面容,那手纤细,白里透粉的,像玉芙蓉,美却柔弱。
也许是感知到了陆锦年的目光,她慢悠悠地瞥向他,嘴角微微上扬。
“好巧,我们都淋成了落汤鸡呢。”
她的声音有点哑,却不失清甜,像音色轻灵的拇指琴,尤为好听。
“你有伞,怎么还淋雨?”陆锦年指了指她手中的伞,疑惑道。
“啊…我喜欢下雨天。”她歪了歪脑袋,答非所问道。
陆锦年嗯了声,却没有收回目光。
女孩弯着嘴角,手指交叠着握在一起,“我叫白晓梦,”她语气有些俏皮,“久闻大名了,陆锦年~”
“为什么这么说?”陆锦年语气淡淡的问道。
“你在学校很出名,嗯~怎么说,长得很帅的怪咖。”白晓梦笑道。
“你也一样。”陆锦年把手插进裤兜里,嘴上回应道。他黑色的衬衫上领松着第一粒纽扣,脖颈白皙修长,隐隐能看见底下青色的血管。裤子是典型的牛仔裤,上头稀稀拉拉的有几个破洞,露出底下的皮肤来。
她白晓梦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可以说,她和他都是学校里的怪胎。
她不是因为好看出名,毕竟她不是校花而是笑话。
而他陆锦年则是因为清冷不近人情冷暖,说话一根筋,对不上别人所想才被封为“怪咖少年”。
“看来你名副其实,可是我并不认为我奇怪…”她顿了顿,又说“只不过有时候,我们被定义所定义,属于自己的行为却被打上异样的标签,所以才会有奇怪一说吧。”她说着,眼眸直勾勾看着陆锦年。
“定义是什么?评判奇怪与否。我们的存在意义不应该由自己决定吗?”她笑着,眼神却是毫无波澜的。
“我不懂大道理,”陆锦年不清楚为什么这个初次见面的人要说这么一通莫名其妙的话,可他觉得,她说这话不应该是笑的。“怪咖是别人眼里的定义,却是我自己选择的自我。”
白晓梦闻言一怔,忽然轻笑出声,一缕碎发落在她眉眼弯弯间,又被她白粉的手指捻到耳后。
“你不像她们说的那样不近人情嘛,反而很有意思。”她笑着,手指轻轻揉捏上耳垂,乌黑的发丝里,一颗细碎的黑色耳钉闪烁着微光,狡黠又明亮。
陆锦年没说话,眼神却落在了她的手指上。
打工的店里似乎推出了一款新口味的布丁…樱花海盐搭配焦糖…名字叫什么秘密炸弹来着,如果雨停了,就去买一份带回家试试吧。他漫不经心地想。
空气突然沉默下来,只有雨声嘈杂,凸显着它的存在。空气里弥漫着鲜花的芳香和泥土青草的混合气息,在雨水中更加清新。
“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手?”
白晓梦忍不住含笑道,打破了这份寂静。
“没有。”陆锦年咻的收回了目光,眼神看向不断砸落的雨点。
啪嗒啪嗒地,这雨声太大,像砸在他的心上,在耳郭里被无限放大。
“我的手很软喔~一定很好牵~”
白晓梦跟看不见他的故作淡定一样,悠哉悠哉的开口笑道。
“……”陆锦年抿紧了唇,兜里的手握紧又松开,半晌,他开口吐出两个字。
“无聊。”
好生冷漠无情,如果之前他的眼神没有特意盯着白晓梦的手的话,可能会更有说服力。
白晓梦嘻嘻的笑了一阵,也不再打趣他了。
没过多久,雨声依然哗啦作响,雨势仍没有变小的趋势。天色却已然昏沉。
白晓梦抬头,瞳眸里是翻涌的乌云和阴暗的天空,她又看了一眼陆锦年。
他就那样淡然的站着,神色也是淡淡的,一副称不上岁月静好却算是心如止水的模样。
白晓梦弯了弯眼,几步走到他面前。
她伸手将他的手从衣兜里扯出来,把自己的手连同雨伞一起放在他手心里。
“爱笑的人才会运气好,下次见面希望你能对我笑一下~”
说完,她抽出了手,留下伞就跑向了大雨滂沱里。
“白晓梦——”陆锦年踏出脚喊她。
“再见!陆锦年!”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只有声音传来。
第一次,有人说做自己才是定义的含义。也是第一个,她没有看懂的人。白晓梦面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可眼神却是笑意盈盈的,她跑着,任冰冷雨水浇灭她的温热。
奇怪的人,至少应该给他说谢谢的时间吧。陆锦年撑开伞,往和少女跑远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其实不怪,只是人们之间的社交对他而言只是空谈,更何况…找他说话的人都是统一的无聊又无趣,没有价值却硬要麻雀生鹅蛋,他不奉陪,所以才被下了怪这个奇葩又无理的定义。
他还是买了那份布丁,可他觉得布丁很软,糖分却不太够,即使如此,他还是吃的干干净净了。
白晓梦,怪咖。
他心中咀嚼着。
明明她比自己要更加奇怪吧?明明有伞却浑身湿透,陌不相识却要笑脸相迎,还给一个奇怪的人送伞,自己冒雨回去…比起笑话,更像是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