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惆怅悠长
上官浅一入院子便看到宫尚角在一棵高大的桃子树前微仰着头,树上绿果累累,和绿叶融为一体。
而看着他四一五度鱼的侧脸,晚霞的余晖洒在他脸上,她心中不由柔软了一片。
果然,他只要不冷着脸就犹如仙君下凡,这皮相未免太耐看。
他的院子和她住的院子离得很近,院内景色相近,看来府中的院子应该都这么简朴,那她也没有被亏待。
他听到声响,挑着眉侧过头看她,微张了嘴:“你来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没有疑问也说得极其自然。
她点点头,就像相识很久的老朋友一般,踱步来到他身侧,把提着的小药壶放在他腿上,莞尔一笑:“这是我新制的药酒,每天入睡前涂一些在腿上,活血化瘀、火辣解毒。”完了还不忘嘱咐:“就这一瓶,碎了可就没了。”
宫尚角双手握着小壶,十指两两相接,刚好能把小壶围里边。他反应平淡,却也问出心中所想:“为何帮我?”
“那曰初见,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自然要守信用。”上官浅转过身握住他轮椅后的扶手,问道:“哪个房间?”
上官浅推着他前行,她所看不到的是,此刻他眼神暗淡,仿佛一潭死水水,却在入屋点上蜡烛后,对上上官浅双目时迅速恢复,毫无异样。
这见屋子满是书本,笔墨纸砚样样不少。除去桌椅,唯一的摆饰也就窗边那一袭木榻。
“这次,我先给你涂吧。”她半跪在他面前,正想挽起他裤腿,却被他突如其来的厉声吓住。
“住手!”
她一愣一愣的,傻傻问道:“怎么了?”
宫尚角单手滚动轮椅,斜着后退了几步,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道:“这是下人干的事,不用你,你先走了。”
她看着他别扭的表情,哭笑不得,不就上个药嘛:“听季云说你的毒都在小腿上,我又是一个医者,没什么好避讳的。”站起来推着他走到榻旁:“我扶你坐上去。”
他看了她半晌,终是没有拒绝,把手中的药壶递给她。
而他却在上官浅侧身把药壶放在榻的另一边时,自己用力坐上了榻上。
她见此也没说什么,她知道他有他坚持的自尊心,而她亦有察言观色的脑子。
撸起裤脚,紧接着一双黑得吓人的双腿暴露无遗,看不到别的一丝颜色,仿佛吸入了墨汁一般,显然毒性入侵已久。
上官浅咽了咽口水,一声不吭。从袖中掏出针袋,在用药酒擦过一遍的腿上施针。
只是心中却一颤一颤的,她虽为医者,但以前也不过治过一些寻常小病,这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病。
她听季云说过,宫尚角第一次毒性发作时,如大火焚身还浑身疼痛难耐,犹野兽附体眼红力大,那次发狂把伺候他的婢女活活掐死。
醒来后,愧疚无比,便不再让人伺候他,接触的人也就越来越少。再后来,他便把毒逼到腿上。
虽不再日日发作,每月一五却得忍受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听说当时的医者给出的建议是把腿截了,当时这法子确实可行,只是他却反驳了所有人,而其中苦楚也就他自己知道。
她不知为何心中泛酸,难以形容的感觉,一把扯过他的手,手指搭在他脉搏上。
宫尚角一僵,冷峭依旧:“怎样?”
她眼中的不可思议一晃而过,放开手,略带歉意:“想必你也知道这是什么毒,我原想着慢慢研究,兴许能配出解药。如今才发现毒性早已蔓延至你的五脏六腑,怕是等不了我。”嘴角挂着苦笑:“想来也是我高估了自己。”
宫尚角眼底深沉的墨色里,微微的波动:“当初选择时,我就意料到会有那么一天,左右不过一死。”顿了顿,扫过上官浅的面部看向那微微晃动的烛焰,终还是面无表情,语气却是道不尽的无奈:“只是如今觉得这世间繁华,想再多活些时曰瞧一瞧,也不枉活过一遭。”